发现如今有个很恐怖的套路,就是一让谈谈对某事物的看法,我们总想都不想就搬出一句老成但保险的说法:“既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然后两边谈一点点……乍一听很全面,但讲多了就成了套路,生搬硬套,毫无思考和态度。
当然,追求全面并没有错,可是只想尽量全面,考虑问题就会方方面面都谈一点,浅尝辄止,觉得哪怕无法每一点都全程证明下来,也至少没有忽略每一情况的存在——有种自我欺骗的意味。尤其是,在生活这道无解的题目中,很多时候全面往往导致浅显,而片面,却带来深刻。
马歇尔麦克卢汉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传播学界的一位里程碑式人物,在他著名的“媒介即信息”理论看来,新闻传递的信息内容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信息用了什么媒介工具来传递,也就是说“工具>内容”。
由于这一理论明显有违全面性和严谨性,因此在新闻教科书里,它被明确指出局限所在——否定了人在传播过程中的主动地位。然而,有局限性并不妨碍麦克卢汉这一理论的里程碑式地位。如今新媒体时代的到来,用大批传统媒体的陨落为我们印证了媒介工具的巨大杀伤力,足以说明麦克卢汉的理论虽然片面,却并没有耸人听闻,其预见性甚至堪称伟大。
曾与老师讨论麦克卢汉的这一“偏激”——做学问怎能如此偏颇?老师说这便是西方理论的特点:态度旗帜极其鲜明,也许片面和偏激但绝不隐晦。它好也好在这里,思想性很快凸显出来,但坏也坏在这里,软肋一下子会被抓住。可是终究,评价理论不能用对错。麦克卢汉用近乎绝对的表达方式告诉后人,媒介的巨大潜力总有一天会掌握传播的生死命脉。很显然,这已被证实。
后来我才认了:从一个角度切入,然后深入下去,若能有所得,定比面面俱到可贵得多。
大学里加了几个社团,功课一紧张的时候我就焦躁,焦躁作业和社团任务两边应付不了。本着学业最重的政治正确,我只想从社团抽身出来。然而社团副主席的责任在身,哪能轻易甩手,于是就卡在中间,进退不得。
自打抽身的想法出现,社团开会就不再积极,讨论会上也提不出什么想法,搭档们没提出什么异样,可是我心里清楚。同时另一边背着单词时也哼哈叹气,一副老驴拉磨的老气样儿。想要面面俱到,可根本做不到。
一次社团开完会,也许是被一位处境相同却不见如我般沉闷的同仁触动吧,突然开窍了,我立马打开笔记本写:“要么转身撤出来,要么一头扎进去,不要在中间游离;最怕的不是片面和偏激,而是半吊子!”——我给了自己个大大的感叹号。因为我恨透了这种游走在两边,却没有一边完整投入的“半吊子”的尴尬处境。
这启发自黄执中的话:“真正的浪漫主义者和真正的现实主义者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什么人找不到幸福?半吊子”,那三个字我记得很清楚。
故而,比偏激更可怕的,是游离在两边、没有态度的半吊子。面面俱到没那么好,况且,通常我们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