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慢慢长大》

文丨刘瑜

亲爱的小布谷：

今年的六一，正好是你满百天的日子。

当我写下“百天”这个字眼的时候，着实被它吓了一跳——一个人竟然可以这样小，小到以天计。在过去100天里，你像个小魔术师一样，每天变出一堆糖果给爸爸妈妈吃。如果没有你，这100天，会陷入混沌的时间之流，绵绵不绝而不知所终。

小布谷，等你长大，如果你想当一个华尔街的银行家，那就去努力吧，但如果你仅仅想当一个面包师，那也不错。如果你想从政，只要出于恰当的理由，妈妈一定支持，但如果你只想做个动物园饲养员，那也挺好。

我所希望的只是，在成长的过程中，你能幸运地找到自己的梦想——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人生的方向感，又恰好拥有与这个梦想相匹配的能力——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与其梦想成比例的能力。

是的，我祈祷你能“成功”，但我所理解的成功，是一个人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敬畏与热情——在妈妈看来，一个每天早上起床都觉得上班是个负担的律师，并不比一个骄傲地对顾客说“看，这个发型剪得漂亮吧”的理发师更加成功。

但是，对你的“成就”无所寄望并不等于对你的品格无所寄望。妈妈希望你来到这个世界不是白来一趟，能有愿望和能力领略它波光潋滟的好，并以自己的好来成全它的更好。

妈妈相信人的本质是无穷绽放，人的尊严体现在向着真善美无尽奔跑，所以，我希望你是个有求知欲的人，大到“宇宙之外是什么”，小到“我每天拉的便便冲下马桶后去了哪里”，都可以引起你的好奇心；我希望你是个有同情心的人，对他人的痛苦——哪怕是动物的痛苦——抱有最大程度的想象力因而对任何形式的伤害抱有最大程度的戒备心；

我希望你是个有责任感的人，意识到我们所拥有的自由、和平、公正就像我们拥有的房子车子一样，它们既非从天而降，也非一劳永逸，需要我们每个人去努力追求与奋力呵护；我希望你有勇气，能够在强权、暴力、诱惑、舆论甚至小圈子的温暖面前坚持说出“那个皇帝其实并没有穿什么新衣”；

我希望你敏感，能够捕捉到美与不美之间势不两立的差异，能够在博物馆和音乐厅之外、生活层峦叠嶂的细节里发现艺术；作为一个女孩，我还希望你有梦想，你的青春与人生不仅仅为爱情和婚姻所定义。

这个清单已经太长了是吗？对品格的寄望也是一种苛刻是吗？好吧，与其说妈妈希望你成为那样的人，不如说妈妈希望你能和妈妈相互勉励，帮助对方成为那样的人。

有一次妈妈和朋友们聊天，我说希望以后“能和自己的孩子成为好朋友”，结果受到了朋友们的集体嘲笑。他们说，这事可没什么盼头，因为你不能预测你的孩子将长成什么样，一个喜欢读托尔斯泰的妈妈可能生出一个喜欢读《兵器知识》的小孩，一个热爱古典音乐的妈妈可能生出一个热爱摇滚的小孩，而就算他价值观念兴趣爱好都和你相近，她也宁愿和他的同龄人交流而不是你。

好吧，妈妈就不做这个梦了，我不指望你15岁那年和爸爸妈妈成立一个读书小组，或者25岁那年去非洲旅行时叫上妈妈。如果有一天你发展出一个与妈妈截然不同的自我，我希望能为你的独立而高兴。

如果你宁愿跟你那个满脸青春痘的胖姑娘同桌而不是妈妈交流人生，那么我会为你的人缘而高兴。如果——那也是极有可能的——你也像妈妈一样脾气火爆，我也希望你愤然离家出走的时候记得带上手机、钥匙和钱包。

小布谷，你看，我已经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以后”上面了，事实上对“以后”的执着常常伤害人对当下的珍视。怀孕的时候，妈妈天天盼着你能健康出生，你健康出生以后，妈妈又盼着你能尽快满月，满月之后盼百天，百天之后盼周岁？也许妈妈应该把目光从未来拉回到现在，对，现在。

现在的你，有一百个烦人的理由，你有时候因为吃不够哭，有时候又因为厌奶哭，有时发低烧，发烧刚好又开始得湿疹？但就在筋疲力尽的妈妈开始考虑是把你卖给马戏团还是把你扔进垃圾桶时，你却靠在妈妈怀里突然憨憨地一笑，小眼睛眯眯着，肉肉的，就这一笑，又足以让妈妈升起“累死算了”的豪情。

岂止你的笑，你睡着时嘴巴像小鱼一样嘬嘬嘬的样子，你咿咿呀呀时耸耸着的鼻子，你消失在层层下巴之后的脖子，你边吃奶边哭时的“哎呀哎呀”声，都给妈妈带来那么多惊喜。

妈妈以前不知道人会抬头这事也会让人喜悦，手有五个手指头这事也会让人振奋，一个人嘴里吐出一个“哦”字也值得奔走相告——但是你牵着妈妈的手，引领妈妈穿过存在的虚空，重新发现生命的奇迹。现在，妈妈在这个奇迹的万丈光芒中呆若木鸡，妈妈唯愿你能对她始终保持耐心，无论阴晴圆缺，无论世事变迁，都不松开那只牵引她的手。

小布谷，愿你慢慢长大。 愿你有好运气，如果没有，愿你在不幸中学会慈悲。

愿你被很多人爱，如果没有，愿你在寂寞中学会宽容。

愿你一生一世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

—关于作者—

刘瑜

博士，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政治学系副教授。学者，作家，诗人。

代表作：《民主的细节》、《余欢》、《烟花》、《送你一颗子弹》、《观念的水位》。

今天，我的朋友圈被一道番茄炒蛋刷屏了。

“妈，我问你啊，番茄炒蛋是先放番茄还是先放鸡蛋？”

初到美国的伊恩被一盘番茄炒蛋难倒了，远程求助父母。微信语音说不清楚，父母细心讲解并拍下视频发给儿子看。最后伊恩的番茄炒蛋在朋友聚餐中获得好评。

“美国跟中国时区相差12个小时。”

伊恩在聚餐回答朋友问题时，才注意到12个小时时差的那头正是半夜。

爸妈是从熟睡中起来回复自己的微信，披衣起床去厨房录制炒菜的视频，还不止一遍。

低头看手机，妈妈又陆续发了好几条信息问成功了没有。他忍泪回复“很成功”，那头又是秒回，“好的”。

想留你在身边，又想你拥有全世界 。

你的世界，大于全世界。

可是，世界再大，大不过一盘番茄炒蛋。

-1-

小时候觉得妈妈的口味最奇怪了。

吃鱼只吃鱼尾，做了红烧肉但是自己又不吃，有时候胃口很大有时候又吃的很少。

觉得妈妈的爱好也很奇怪。

喜欢做饭，特别是研究各种费时费力的菜谱，成就感来源于家人的光盘行动。只要不小心夸了一句什么菜好吃，接下来就会连着好几天吃到这道菜。

闲不下来。农忙结束后，冬夜里她会就着灯织毛衣和纳鞋底做鞋。去外地上学的时候被强制塞了好几件妈妈牌毛衣和棉鞋在行李里面。北京的冬天室内有暖气，其实根本穿不了，于是一直放在衣柜里。

妈妈经常唠叨加吐槽，说自己养了一个懒女儿，但是想要去洗个碗的时候，又被赶出厨房，说“你洗不干净”。

被亲妈吐槽说又长胖了，然而每顿饭还是不断荤，而且完全是大户人家大手笔。我说“吃不完”，她说“你不吃的话，扁豆、萝卜菜、排骨、牛肉都会很难过的，我也会。”

-2-

青春期的时候，认为父母不懂自己，时常冷战。

可我忘了，爸妈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啊。

家是羁绊。

那时候一心想要挣脱身为XXX女儿的身份，出去看更广阔的世界。

终于一个人在远方有了自己的住所，虽然被妈妈吐槽是“猪窝”，也甘之如饴。

开始自己下厨做饭，有很多教做饭的APP都很好用，但是总也炒不出妈妈的味道。也终于知道，妈妈经常做完饭看着我们先吃，是因为花心思做一顿饭真的累。

加班到半夜，生病独自去医院，搬家面对一堆行李不知怎么办，失恋，房租涨价，一个人过中秋节……

总要经过这些时刻，才发现：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不知哪次归家，游子才会恍然发现冰箱里的一碟寒酸咸菜，床头柜上的老花眼镜，医药箱里多出来的慢性药，以及爸妈染霜的鬓角……

为何爸妈的微信总是秒回？为何有些大道理明知你不喜欢听他们却还是要讲？为何爸妈总是操心好久以后的事情，忙着催你结婚催你生孩子？为何有那么多事情他们从来没有告诉你？

-3-

“妈妈，你到底为什么爱我?”

“不为什么，——只因你是我的女儿!”

当我拥抱世界的时候，我知道回馈过来的没准是一记耳光。但当我回头看向家的方向，我确信那里有灯亮着，有人在等我。

如果顺利，以后我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我希望ta慢慢长大，不必成功但要开心，不必聪明但要正直，不必貌美但要有修养……

原来我的期望也是这么多呢，长长的清单都写不完。

以前总说父母不懂我，爱我的方式我不想要。

也许为人父母之后，才会真正懂得父母吧。

趁父母还没有老到让人心碎，不要吝啬爱的表达。

就像当初第一次学习做父母的他们，用笨拙却认真的方式爱我们。

我们好好地长大了，爸妈请慢一点变老。

今日互动

对你来说，哪一道菜拥有全球独家“妈妈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