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天一过,野菜也少了,地里依旧没有长出粮食,也就没有吃的东西了,我奶奶看着三个孩子日渐消瘦,也毫无办法。

这天,贾强路过我奶奶家,看见我奶奶在洗开了花的青菜,凑近了一看说:“啊哟,这不是欧阳嫂子么?怎么连饭也吃不上了?这开了花的青菜,怎么还可以吃,有毒的。别说我没提醒你,要是中毒了话,你可没钱去看病噢。”

“谢谢你的关心!”我奶奶一边洗一边说。

贾强说:“其实嫂子,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不答应嫁给欧阳祥,那我那死去的姐姐就是欧阳家的少奶奶。我姐姐做了少奶奶,就是欧阳家的公司再赔钱,我家也能帮上忙。现在呢?我姐姐死了,你丈夫坐牢了。你公公婆婆也去逝了。最关键的是,富江公司也破产了。怎么落得这么可怜可悲。你反思过么?”

“反思过,人各有命。”我奶奶还是洗着菜花。

“这个叔叔是谁?”我姑姑六岁的样子,出门问我奶奶贾强是谁。

“一个叔叔。”我奶奶不愿意多提。

“一个好叔叔,天底下最好的叔叔。我见你这女儿乖巧漂亮的很,跟你当年一样。”贾强说。

“谢谢。你还有事么?”我奶奶说。

“当然没事,我整天都没事。其实啊,嫂子,我说你一句,当初你要是让我姐做欧阳的妻,你做妾,你也不至于有这样的结果。当然,我姐姐也不至于现在这样的结局。万般不由人,都是命啊。嫂子,我叫你一声嫂子。我姐姐也走了这么多年了,欧阳也坐牢这么多年了,我们贾家的气不可能全消,但也消得差不多了。你家要是吃不上饭,我贾家可以敞开大门,随时欢迎你们的孩子,这个小妹妹挺可爱,可以做我的干女儿。保证她不会饿着。嫂子,你寻思寻思吧!”

我奶奶继续洗菜甩水,不愿意搭理他,随后拉着我姑姑进屋做饭去了。

我奶奶以为自己的坚持,能够撑过这苦日子,但随着青黄不接季节的到来,可以吃的食物越来越少了,加上自己家本身是做生意的,并无田产,只能靠着老夫子家的田。老夫子自己也要吃饭,我奶奶焦急了起来。

我大伯和我爹瘦得像个麻杆了,风几乎一吹就倒,因为吃了绿色的菜比较多,三个孩子脸上都铁青铁青的,没有油水。我奶奶半夜急的都哭出来了,有什么办法。三个都说,自己时常觉得头昏,走路都走不稳,现在又渐渐感觉眼花了,看什么都模糊无力。我奶奶知道,他们是营养不良的结果。我奶奶急啊!

老夫子提醒我奶奶说:“你妈也已经过世,照顾不到你了。我现在就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了。双山的富裕人家不多,贾老板家是最富有的,你为了孩子能否去求求他,给点钱咱们。面子固然重要,但是孩子的营养更重要啊。”

“贾强上次到是说过,要认小妮做干女儿。可是我怎么舍得。他们毕竟是我们仇家啊。”我奶奶含着泪说。

“哪算什么仇家。是他们把你们欧阳家当仇家,他们对你们没什么仇。贾小姐死在了你们欧阳家,贾老板和贾强发怒也是正常的。现在他们先原谅了你,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证明他们已经不记这个仇了。”老夫子说。

“那让小妮去做贾强的干女儿?”我奶奶说。

“有什么不可的,至少有口饭吃。现在有口饭吃多重要,活着比一切都好啊。”老夫子劝说说。

“让我想想。”我奶奶想了一夜。第二天对老夫子说:“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去贾家。舅舅你陪我去吧。”

我奶奶带着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小妮姑姑,就直接往贾强家走去。来到贾强家门口,老夫子敲了敲门。佣人出来开门,一见是我奶奶,就进去禀报。没想到贾强真的满面春风走了出来,说:“嫂子,我还是叫你一声嫂子。你真的想通了,今天带女儿来了!好,好,欢迎,欢迎,我贾强又多了个女儿。”

“我把女儿带过来。以后你要好好对她。要把她当自己的女儿。我有两个儿子,但女儿只有一个,是我的宝贝。你以后一定要说到做到,视如己出。”我奶奶说。

“没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贾强说。

“欧阳妮。”我姑姑说。

“多好听的名字。以后就叫贾妮吧。”贾强说。

“为什么要改姓。”我奶奶有些生气。

“越是改姓,越是证明我视若己出啊。”贾强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其实贾强心里对欧阳两个字,还是很反感的。

这时我大伯和我爹,一路打听,也来到贾府,我大伯和我爹一进门就抱住我姑姑,哭着说:“妹妹,我们不知道妈妈要把你送掉,我们把你带回去吧。我们不要吃富人家的粮食,我们就是吃草,也要在一起。”

这时我姑姑也哭了出来,贾强说:“这下热闹了。快,嫂子,把这两个孩子带回去,老夫子,你把他们带回去。我抱贾妮进去啦。你们放心,我会善待她的。你们回去吧。李妈,快关门!”

姑姑就这样成为了贾强家的一员,进了双山首富的家庭之后,吃饭应该不是问题了。

贾小强比我姑姑小一岁,人长得没有我姑姑大,所以贾小强要是耍横,我姑姑只能让着他。

贾小强是个无理取闹的人,总也爱欺负人,这一点是他们贾家的遗传。我姑姑进他家的第一天贾小强就给她颜色看了。

贾强的老婆看不起我姑姑,不让我姑姑上桌一起吃饭。让贾小强去厨房端了菜,给我姑姑坐在门槛前吃,贾小强走到厨房,特意在菜里加了很多盐,然后端给姑姑,说:“贾妮,你快吃吧。不许剩饭菜噢。不然我妈会骂你的。”

我姑姑吃了第一口,就觉得这菜好咸好咸,贾小强看着我姑姑,嘿嘿地暗笑,贾小强然后对母亲说:“妈,你看贾妮不吃了,她要剩饭了。”

“不许剩饭。不要不珍惜今天的粮食,你们家连粥汤都吃不起呢,这么好的饭菜,你要是不吃下去,今天我就要好好的教训你。”贾强老婆说。

“我吃,我吃,可是饭菜太咸了。”我姑姑申辩说。

“啊哟,娇生惯养什么,你的饭菜和我们吃的是一样的,怎么会咸?你忘本了啊!你家是什么条件,到我这里还挑三拣四的。你今天不吃完,就给我滚回去!”贾强说。

“可是实在是太咸了。”我姑姑说。

“吃吧,和我们一样的饭菜,怎么会咸。不吃就要挨打啦!”贾小强幸灾乐祸,暗暗地笑。

我姑姑吃着这几乎像盐疙瘩一样的饭菜,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是的,我姑姑家里是穷,但从没有受什么委屈。我奶奶总是呵护着她,现在呢贾家的人看似是对自己好,实际上却是欺负自己。我姑姑心里想,自己不如不吃这饭了,不做这贾家女儿了,回到那茅草屋里住去。但是她想起自己的两个哥哥,想起母亲我奶奶的压力。要是自己回去,三个人就又回到挨饿的状态了。现在自己住在贾家,如果有机会,好歹可以拿点食物接济我奶奶和两个哥哥。想到这里,我姑姑把贾小强加了盐的饭菜全部吃掉了。

贾小强看着目瞪口呆,心里想:“这穷女人还真厉害,我放了这么多盐,她都能吃下。下次得多放点。”

很快,午饭吃完了,贾强伸着懒腰进房睡午觉去了,贾强老婆也去了麻将房,等着附近几个地主家的老婆打麻将。贾小强拿着铁环,出去和几个玩伴溜达去了。

贾小强临走,对我姑姑说:“你吃完饭之后没事干,就帮着佣人收拾饭桌,记住,别玩我的玩具,我的玩具是谁也不能碰的!”

我姑姑点着头,拿着抹布帮佣人收拾起剩菜剩饭。我姑姑对佣人说:“阿姨,你去洗碗吧,我够不着水池。这里桌上的饭菜,就让我来收拾。”

佣人觉得也好,就进去了。我姑姑看着满桌的饭菜,就要当做泔水丢掉,而自己家里的母亲和哥哥,却没有任何食物吃。我姑姑感到了肩头的责任,她拿着一个大碗,把半只鸡和半碗骨头汤都倒在一起,另外抓了一些猪耳朵。我姑姑看着没人,就出了院子,飞奔向我奶奶的茅草房。

当我姑姑出现在我奶奶和饿得面黄肌瘦的两个哥哥面前时,我姑姑瞬间像一个救星一样了。我大伯冲上去,一把接过大碗,放到了桌上。我姑姑说:“快拿个碗接一下,你们快吃。我马上要拿这碗回去。”

“家里没有这么大的碗。就放锅里吧。”我奶奶说。

我奶奶没有舍得吃一口这剩菜,我伯伯和我爹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我伯伯说:“这是什么神仙美味,真好吃,真好吃。汤也好喝,我从没喝过啊。”

我爹说:“只有这么一点,要是再多些就好了。”

“妹妹能溜出来给你们带这些已经不容易了。你们就不要再贪得无厌了。”我奶奶怪两个儿子不懂事。我奶奶继续问我姑姑:“你出来,他们知道么?”

“他们不知道,贾爸爸睡午觉了,她太太搓麻将。贾小强去溜铁环了。我乘机溜出来的。我现在要回去了。你们保重啊。等下次有机会了,我再送菜回来。”我姑姑说。

我奶奶摸着姑姑的头发,说:“孩子,你真懂事!他们会不会打你?下次你最好得到他们的同意再送菜回来。”

我姑姑嘴巴一撅说:“他们不会同意的,我只有偷偷摸摸回来。”

我奶奶眼泪流了出来。

我伯伯和爹吃完了,抹着嘴,对我姑姑说:“要是能来点米饭搭搭,就更好了。”

我姑姑说:“下次给你们带米饭。”说完就拿着大碗往贾家奔去。

真是屋漏又遭连夜雨,即将要走到贾家时,我姑姑被地上的一块小砖头,绊了个跟斗,摔了下去。这一刹那,我姑姑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碗,希望能护住碗不碎,哪知道这碗并非金银,碎成了一地瓷片。我姑姑这下吓坏了,竟然小声地哭了起来——因为她哪里敢大声哭。她唯恐贾家的人知道自己给娘家送食物去了。

我姑姑看着一地的碎片,用碎片拼着碗,所谓破镜难圆,这碗也是一个道理,破了的碗怎能拼得好呢。我姑姑看着碎片,恐惧又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这时贾小强和几个玩伴溜着铁环从我姑姑身边走过,贾小强很警觉说:“贾妮,你到哪里去的?为什么在外面,不在家里收拾饭桌,不在家里打扫客厅?”

我姑姑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说:“我出来倒垃圾的。”

贾小强说:“你记住,回到家里不能玩我的玩具噢。要是被我发现你玩我玩具,我就用鞭子抽你!”

我姑姑害怕地说:“我不玩你玩具。”

等我姑姑回到贾家客厅,佣人已经站在客厅里了,佣人生气的说:“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说好我洗碗,你收拾桌子的,你到哪里去了?”

“噢。我出去倒垃圾了。剩菜剩饭我全部倒掉了。”我姑姑说。

“以后不能随便出门,知道不,垃圾都是我来倒。”佣人说。

晚上的时候,贾强和老婆还有儿子都坐下来吃饭了,吃到一半,贾强说:“中午的那半只鸡呢,我现在到想吃那鸡了,中午李妈你烧的不错。”

我姑姑顿时吓出了冷汗,坐在门槛前吃饭,手都抖了。

“老爷,中午的鸡都被倒掉了。”佣人说。

“为什么平时不倒,今天我要吃剩菜的时候,全倒掉?”贾强说。

“可不是我倒的。”李妈怕担责任。

“不是你倒的,谁倒的?”贾强穷追不舍。

“是你女儿贾妮倒的。”李妈撇清关系。

“贾妮,你给我过来。别吃了,给我过来。说是不是你倒的?我不是让你收拾桌子么,谁让你把中午的鸡倒掉的。”贾强说。

我姑姑立即吓哭了,说:“我觉得没人吃,就倒掉了。”

“对,还少了个碗。”李妈说。

“少了个碗?哈哈,哈哈,我知道了,贾妮,你才到我家几天,就知道骗人说谎了。说,你是不是拿着碗,把中午的鸡送给你娘和两个兄弟吃了?快说!”贾强边说边去拿鞭子。

我姑姑哭得更厉害了:“爹,都是我的错,我是拿着剩菜去看我妈妈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你还知道叫我爹!小小年纪就知道骗人了。以后还怎么管教你?以后你还不把我们家的金银财宝全部偷给你那穷酸娘那里去啊。吃我鞭子。”贾强生气地用鞭子抽在我姑姑身上。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娘和哥哥快要饿死了。只有我能帮他们啊。爹,你饶了我吧!”我姑姑哭着说。

“我把你接到家里来养你,就已经是高风亮节了。你还要偷偷摸摸去养你母亲和哥哥,你对得起我么?你知道不知道,你父亲害死了我姐姐,这账我们贾家还没算呢。现在我能养你一个人,那是你们祖宗积德,是我宽宏大量。”贾强说。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姑姑说。

“爸爸,让我来抽她!”贾小强要夺过鞭子,尝试抽我姑姑的感觉。贾小强有地主恶霸的天赋,那过鞭子就很上手,直接抽起了我姑姑。我姑姑手臂都被抽紫了,我姑姑捂着脸,生怕自己的脸被抽到,蹲在地上哇哇直哭。贾小强抽舒服了,我姑姑才算松了口气,抽泣着,身上疼痛不已。

贾强还不放过,说:“那大碗是不是你放在你娘家了?”

“没有放在娘那,回来时在路上摔碎了。爹,您饶饶我吧,不要打我了。求求你了。”我姑姑求饶说。

“打,继续打!居然敢把我家的碗也摔碎了!”贾小强说。

“好,我不打你了。但罚你一天没饭吃。明天不许吃饭。家务活继续照做。要是再敢偷剩菜剩饭回去孝敬你母亲,你就滚出贾家去。”贾强大声地命令。

“怪不得我在路上碰到你,你鬼鬼祟祟,原来是碗摔碎了。你真会骗人,吃我一嘴巴。”贾小强说着给我姑姑一嘴巴。我姑姑捂着脸,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真想转身一走了之,不再受贾家的气。但是她也明白,如果自己出门而去,看似是自由了,但很快就会饿死。在贾家,至少还有口饭吃。她现在真恨,人为什么要吃饭呢,为什么要顿顿吃饭呢?如果人不吃饭,那我就可以和娘,还有哥哥团聚了,是吃饭,让自己寄人篱下,饱受贾家上上下下的淫威。我姑姑回到房间,伏在枕头上痛哭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都起床吃早饭了,连贾老爷子也出来吃饭了,贾强帮老爷子盛粥,我姑姑在门口远远地看着,昨天晚饭没吃好,现在过了一夜,肚子里已经咕噜咕噜直叫了。

“看什么看,今天罚你一天没饭吃。”贾强说。

贾小强吃着一根油条,故意走到我姑姑身前,吧唧吧唧地吃给我姑姑看:“想吃么?油条!香喷喷的油条。不给!”

贾小强对贾强说:“爹,我想骑马。”

“你这么小,骑什么马,马上摔下来,能摔断你的屁股。”贾强说。

“我不骑真马,我要骑你!你趴下来,让我骑一下,我也好尝尝骑马的味道。”贾小强说。

“玩你的铁环去吧!”贾强生气的说。

“那我骑贾妮。你同意不同意。”贾小强说。

“去吧,去吧,别摔着。”贾强咕咚咕咚地喝着粥,大口地吃着荷包蛋。

“我吃不消你的。我吃不消你的。”我姑姑吓得连连后退。

“吃不消也要给我骑。我爸都同意了,现在你就是我的胯下千里马!还是只母马!”贾小强说着,就把我姑姑按倒在地,跨到了我姑姑背上。

我姑姑本来就力气小,加上两顿没有吃饭了,贾小强压在身上没爬几步,就趴在了地上。贾小强生气的说:“你这母马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给我驾,驾!”贾小强用鞭子抽着我姑姑的屁股。我姑姑像一只马一样驮着恶霸子弟贾小强在客厅里转了三圈。

贾小强还不过瘾,我姑姑已经虚弱得不行了。贾小强鞭子再次落下,我姑姑一下子晕了过去。

贾小强说:“咦,这马怎么不动了。快醒醒!”

这下贾强吓坏了,赶忙过来查看:“晕了,晕了。李妈,快拿冷水泼醒她。千万不能死了。”李妈也吓得惊魂失措,赶忙取来一盆子水,浇在我姑姑小小的身躯上。

我姑姑还是不醒。贾强继续掐我姑姑的人中,才算醒过来。

我姑姑醒过来,哭了起来。贾强说:“好了,好了,看在你驮少爷的份上,今天特许你吃饭吧!不罚你了。”

我姑姑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我姑姑在门槛边捧着饭碗,吃着这屈辱的饭菜,总算肚子被填饱了,也就不会饿死。而此时,她更想起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兄长,他们在茅草屋里,饥饿成什么样子了。现在真是鞭长莫及啊,我姑姑知道自己也是自身难保,送饭菜的事,至少目前是不能做了。

我大伯和我爹,在茅草屋里想念着我姑姑,确切地说是想着我姑姑再次拿着大碗,送来鸡和肉,还有汤。但是他们每次摸着干瘪的肚子,站在门口张望的时候,总是希望落空。我爹对我奶奶说:“娘,是不是妹妹不要我们了,她日子过好了,忘记我们了?”

“不会,你妹妹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她不会忘记我们的。”我奶奶安慰我爹和大伯说。

又过了十天,我大伯和爹,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对我奶奶说:“我们去贾家找妹妹去吧,说不定妹妹看见我们,会给点吃的我们。”

“不行,你们去,就给妹妹压力了。”我奶奶说。

可是我爹和我伯伯却忍受不住饥饿的折磨了,第二天,趁着我奶奶在挖野菜的间隙,我爹和我大伯偷偷地往贾家而去。

走到贾家的门口,我大伯说:“真好看啊,我们什么时候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就好了!”

“听妈说,我们以前也有这样的房子。”我爹说。

“妈也许在吹牛,我们要有过这样的房子,还住茅草屋?”我大伯说。

“我们快去门缝里看看,妹妹在不在里面,说不定能见到她。”我爹说。

好在贾家的门缝开着,大伯压在我爹身上,两人四双眼睛,盯着门缝里看,看到一个佣人在扫院子,没有看到我姑姑。

大伯又急又饿,突然灵机一动,学起了布谷鸟的叫声,姑姑在小的时候,大伯经常学布谷鸟叫声给她听,相信我姑姑一下子就能认出是大伯发出的。

布谷鸟的声音清脆悦耳。我姑姑一下子就从里屋听见了,她看了看四周,是安全的,赶忙跑出来,打开门缝一看,真的是两个哥哥。

两个哥哥脸色铁青,面黄肌瘦,已经像个芝麻杆一样了。我姑姑说:“你们来了,我马上给你们拿吃的去。你们等着。”

“谁在门口啊。”李妈在里面说。

“我在门口。”我姑姑紧张地说。

“在门口做什么啊?”李妈说。

“看见一只小猫。赶走了。”我姑姑也会撒合理的谎了。

我爹则说:“妹妹,快点,快点,我们快饿死了。”

我姑姑进了厨房,拿了一人一个鸡腿,七块红烧肉,用纸头包着,飞快地冲到门缝边,把食物交给我爹和大伯。我姑姑还吩咐:“以后我不能给你们送食物了,你们饿,就自己来,学布谷鸟叫声,我听到了,就拿食物出来。就这样。妈妈还好吧!”

“还好。就是想你。我们都想你。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大伯说。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姑姑流着眼泪,赶紧把门关好。

我大伯和我爹,两个人不敢在路上吃,拿着纸包住的食物,跑到远处的草垛旁边,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吃之前,我大伯分好的食物,鸡腿一人一个,红烧肉有七块,不能对分。我大伯让我爹多吃一块,我爹高兴极了,两人三下五除二,一分钟之内把食物吃得一干二净。我爹发觉鸡腿吃掉了,鸡腿骨头还可以嚼碎了吃下去。我爹先尝试了一番,果然把一根鸡腿骨吃下了肚子,我大伯也照搬,这一包食物,除了一张纸以外,在十分钟之内,全部进了他们两人的肚子里。

之后几次我大伯和爹,都通过这样的方式,吃到了食物,顺利地进入了冬天。

冬天到了,我姑姑的任务也重了,因为贾强觉得我姑姑长大了,可以帮着家里洗衣服了,就对姑姑说:“你每天必须到河边把我们的衣服洗掉。”

我姑姑说:“爹,为什么要到河边洗,我们不能挖口井么?井水冬天比河水要暖和。”

“滚一边去,别和我提井,我们贾家最恨的字,就是井。我姐姐怎么死的。就是被你坐牢的父亲推下井而死的。你还和我提井。下次再提这个字,我打烂你的嘴巴。”贾强生气的用一个桔子扔我姑姑,正好扔到我姑姑胸口,姑姑疼痛不已。姑姑见贾强生那么大的气,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乖乖地去河边洗衣服。

贾强还冲着我姑姑说:“李妈年纪大了。以后洗马桶的事,也由你做吧!”

我姑姑只能应承,说了句:“噢!”

我姑姑来到寒冷刺骨的河边,不但河水寒冷刺骨,那北风也如刀子一样割着我姑姑的脸。我姑姑委屈地洗着几十件衣服,贾小强还不断地拿自己存了好久没洗的衣服源源不断地送过来。丢下后说:“给我老老实实的洗。洗干净了!”

我姑姑才十三岁啊,干的却是成人的活,我姑姑用棒槌捶打着衣服,发出震彻河岸的声音,这么大冬天洗衣服,真是受罪。有井的人家,路过河边时,都同情我姑姑。

衣服洗完,就轮到洗马桶了。马桶又臭又重,贾家一共四个马桶,老爷子一个,贾强和老婆一个,贾小强一个,自己和李妈一个。四个马桶一个个排在河埠边。我姑姑起先并不熟练,一个好心人教了她只后,她会用竹筛子捣动马桶了。只是那臭气,实在是熏人眼睛,折磨鼻子,我姑姑连连咳嗽。

已经洗好三个马桶,我姑姑在洗最后一个,眼看就要完成了。可贾小强这时像只豹子一样出现在她身后,我姑姑只顾自己洗马桶,自然没有觉察到身后的动静。

贾小强捂着鼻子,看着这三个马桶,觉得好臭。本要转身离开,突然又停止脚步,他坏脑筋一动,觉得正是整我姑姑的时候。贾小强突然拿起一直马桶,倒扣起来,悄悄靠近姑姑,我姑姑突然回头,就在此时,缺德的贾小强把马桶扣在了我姑姑头上。我姑姑要起身,却顿时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掉进了如冰刺骨的河水里。

贾小强听着我姑姑在马桶里喊着救命,贾小强笑得背都弯了,还说:“是不是很好闻,味道是不是很好!?”

“救命啊,救命啊。我不会水,我不会水。”我姑姑在马桶里喊着。

这时贾小强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他想用马桶套一下我姑姑就完事,没想到整出了落水的情况。贾小强也不会游泳,终于也急了出来。

这时我大伯作为要饭代表,被我爹派出来,到妹妹这来取点食物。我爹人懒,大冬天的,就在家等着我大伯带着食物凯旋而归了。我大伯一见河里有个人挣扎着,头上被套了马桶,再一听呼救的声音正是自己的妹妹。我大伯说时迟那时快,一下子就跳到了河里,向我姑姑游去。到我姑姑身边时,我大伯帮姑姑扔掉了马桶。

姑姑一看是大伯来救她了,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我姑姑还说:“哥,马桶,还有马桶。不然他们要骂我的。”

“去他妈的马桶。”我大伯一拳头,把那马桶打了个洞,半沉半浮地漂浮在河水之上。

我大伯抱着我姑姑游到了岸边,两人上了岸,瑟瑟发抖。我大伯问我姑姑,马桶怎么会在自己头上,我姑姑害怕贾小强,就说:“是我不小心钻里面的。”

“钻里面,好好地怎么能钻到里面?双山那么多洗马桶的人,怎么没有第二个钻到马桶里?”我大伯很生气。

“是不是你给我妹戴上的?你这个王八蛋!”我大伯指着贾小强说。

贾小强自知心亏,连连抵赖,说:“不是我,不是我,我是她要闻闻马桶的味道,是她自己把马桶套到头上的。”

“那我妹妹怎么掉进河里的?你说!”我大伯说。

“她起身自己没站好,就掉进去了。”贾小强说。

“是你套在我妹妹头上,我妹妹才没站好吧!你这个王八蛋,看我不揍死你!”我浑身湿透的大伯,气得撸起袖子就上前一把拎住了贾小强的头,正要扇贾小强耳光时,我姑姑一把拉住我大伯的手,说:“哥哥,别打少爷,我还要在他家吃饭。”

“不吃这饭了。为什么他们要欺负你!我们回家过穷日子去,也不在这里挨欺负了。”我大伯说。

“我回去,大家都要饿死。我只能在这里。你就看在我的份上,不要打少爷了。”我姑姑说。

“对,不许打我。我是冤枉的。”贾小强说着就溜进门去叫李妈。李妈一下就出来了,说:“谁要打我们少爷,谁要打我们少爷?”

“我要打,你家混蛋少爷用马桶套住我妹妹的头,把我妹妹整河里去了。河水那么冷,马桶那么臭。你家混蛋欺负人,我就要揍他!”我大伯不甘示弱。

“别,哥哥,别和李妈吵。她会告诉老爷的。”我姑姑轻声说。

“你跟我回去,我们回茅草屋去!”我大伯舍不得我姑姑再继续待在贾家了。

“他还打坏了咱们家的马桶。”贾小强告诉李妈。

“对,就是我打的。你家混蛋少爷欺负人。我妹妹差点被淹死,这账怎么算!”我大伯说。

“怎么算,我们还没算呢,你妹妹不是没淹死么?而我们少爷的大姑,就是淹死在你家的。我们还没算账呢,现在你却要找我们来算账了?聪明的快滚,不然叫你陪马桶钱。现在我帮你们圆谎,就说马桶用久了,自己坏掉了。”李妈说。

我姑姑见李妈还帮着自己,立即拉住我大伯的手,说:“算了,哥哥,算了,我们不还是好好的没事么?哥哥快回去吧,回去不要告诉妈妈和二哥,他们会担心我的。我没事就好。你快回去吧。”

我大伯强忍着愤怒,拳头捏得紧紧地说:“看在我妹子的面子上,今天我不揍你,下次你再欺负人,我揍出你小肠气!”

“滚吧,穷光蛋!”贾小强说。

我大伯回到家,居然躲在被子里哭,我爹很失望,就问我大伯:“今天怎么没有带食物回来。有没有学布谷鸟叫?妹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你就知道吃,就知道吃!”我大伯湿衣服把被子也染湿了,哭着。

“怎么了,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我爹说。

“妹妹在他家过得不好,受他们家欺负。今天差点淹死!”我大伯哭着说。

“怎么回事,哥,快告诉我,我们为她出气去!”我爹捏着拳头说。

大伯把事情告诉了我爹,我爹也气愤极了,说要出气复仇。

“出什么气,打死了那混蛋少爷,妹妹回来也是饿死。我就是考虑到这点,才没揍他那个王八蛋。贾家都是王八蛋!”大伯说。

“是的,王八蛋,以后我们不吃他家的东西了!”我爹说。

“有志气,我们不吃他家的东西了。再好吃,也不吃了。”大伯这时突然觉得自己不饿了,像一个英雄一样,至少他觉得自己的志气没有丢,以后再也不吃妹妹差点用命换来的饭菜了。

大伯很细心,还对我爹说:“娘一会回来,你不要告诉她妹妹的遭遇,不然娘会吃不消的。”

我爹连连答应。

我大伯和我爹在失去我姑姑的帮助后,日子过得更清苦了。他们要吃饭,但是没有饭吃怎么办,就去田里找吃的,萝卜和地瓜,成了他们果腹的食物。可是这些萝卜和地瓜,不是自家地里产的,说白了就是偷窃。一次大伯和我爹猫着腰在田里偷地瓜,这时被一群吃饱了的小孩遇到了,他们纷纷拾起土疙瘩和石头扔我大伯和我爹,我爹被扔哭了。我大伯护着我爹,不让他们扔到我爹。我大伯自己脸上胸口,被扔得生疼。这时贾小强吃着麦芽糖走了过来,说:“哼!两个穷鬼,偷人家东西。现在你们没理了吧。总不见得偷东西也有理吧!快,我们拾起石头扔他们,不要拾土块,要石头!”

我大伯大骂贾小强和那群小孩:“不要饱汉不知饿汉饥!你们吃饱了就欺负人。”

贾小强说:“嘿,还会说老话!谁教你的?欧阳傻子!今天我们要教训教训你!快,兄弟们,扔石头!”

我爹一个劲哭着。我大伯见势不妙,挡着那些被扔出的小石头,拽着我爹就溜出去。那群小孩和贾小强哈哈大笑。我爹和我大伯都哭了,边逃边哭,说:“你们有本事,别经过我家门口!”,我大伯拾起一块大土疙瘩,扔向贾小强的方向,被扔中的贾小强一脸的泥巴。大家哄笑不已。

贾小强大骂:“欧阳傻子!我贾小强这辈子和你没完!”

回到家,贾小强就把气撒在我姑姑身上,见我姑姑背对着他在擦桌子,贾小强就用竹子抽打我姑姑,我姑姑疼得哇哇直叫,眼泪哗啦啦流着,说:“你为什么打我!”

“你两个哥哥欺负我,我不找你报仇,我找谁报仇!”贾小强怒气未消。

我姑姑想溜,贾小强一个快步跑到我姑姑前面,继续要打我姑姑,这时贾强进来了,阻止了儿子,说:“没事别吵吵,我烦死了。你消停点!”一把夺走贾小强手里的竹子,又对我姑姑说:“没事别惹少爷,挨打了别怪我不帮你!”

姑姑委屈的眼泪哗啦啦流了出来。

我爹在家里,发现头上被贾小强扔了个伤口。我大伯拿了个碗,在碗里撒了点盐,放了点水,帮我爹擦拭着伤口。我爹被盐水浸着伤口,疼得直哭。我大伯说:“坚持下就好了,没事的弟弟!”擦拭好后,我爹抹去眼泪,他突然想起我姑姑,就问我大伯说:“你拿土块扔中了贾小强,他会不会拿妹妹撒气!打妹妹?”

我大伯说:“他敢,他要是敢欺负妹妹。我就弄死他!”

我爹说:“他家那么有钱,我们根本靠近不了他,怎么弄死他啊。”

我大伯说:“坏人作恶,我不弄他,天也要弄他。这个混蛋贾小强!”

冬天到了,他们两个本来各自有一条裤子穿,但是我爹好动,喜欢席地而坐,裤子穿坏了,我奶奶帮他补了好几回,现在已经不能再补了,彻底不能穿了。我爹和我大伯要出门,只能一个人出门,谁出门谁穿裤子,另外一个人只能呆在床上。

通常都是我大伯出门,我大伯出门去田里摘地瓜,几次经过我姑姑那,按照肚子的需求,他多么希望姑姑能救助他和我爹,但做人的志气告诉他,贾家的一粒米,他都不会去吃。他恨贾家!

也有好心人家,见到我大伯在偷人家地里的地瓜后,主动塞几个地瓜给我大伯说:“真是造化弄人啊,想不到双山首富的孩子,落得偷人地瓜的田地!孩子,你拿回去吃吧。不够了,再来我家拿,不要偷人家的地瓜了。”

我姑姑在贾家的遭遇,也不会就此作罢。随着我姑姑的发育,长得已经是落落大方了。贾小强也发育了。贾小强看着我姑姑突出的胸部,经常幻想着什么时候可以摸一摸。

贾小强每次走到我姑姑身边时,就说:“胸口装着两个兔子呐,要不要拿出来烧烧吃了?”

我姑姑骂到:“流氓。”

“流氓?你还没见过流氓呢,我算什么流氓?我把你怎么了?不就是说了句挑逗的话么?小心我拿鞭子抽你。”贾小强说。

“你是我弟,希望你自重!”我姑姑警告说。

夏天到了,这是几乎天天要洗澡的日子。白天我姑姑去河里挑水,挑的这些水,要供给一家人洗澡烧饭用。所以起码要挑六桶,每天都腰酸背直,我姑姑成了贾家一个不要钱的劳力。李妈做饭还要给工钱的,我姑姑做家务就是白做,只给一顿基本的饭吃——总算在贾老爷子的首肯下,现在允许我姑姑上桌和大家一起吃饭了。

用贾老爷子的话说是:“看在他爷爷和我也算有一点交情的份上,以后让她上桌吃饭吧。欧阳家欠我的,我要这个女孩来还,来伺候我们!”

我姑姑上桌吃饭之后,每夹一样菜,贾小强也去夹那同一块菜,分明是挑逗挑衅我姑姑。我姑姑干脆只吃饭,不吃菜。

夏天的晚上,开始洗澡了。我姑姑要在每一个人洗澡完之后,帮他们换水,直到最后轮到自己洗澡。

女大十八变。我姑姑已经发育成一个少女模样了,我姑姑的身材随我奶奶,我奶奶本身就是个大美人胚子,这在双山乡是全知道的。我姑姑最后一个来到洗澡间,脱去自己的衣服。她没有料到,洗完澡的贾小强白天在窗口上砸碎了一小块玻璃,这洞不大不小,正好可以透过一只眼睛,看到里面的动静。

贾小强看到我姑姑曼妙的身姿,激动得直咽口水,我姑姑感觉到窗外好像有人——虽然外面是漆黑一片。我姑姑说:“谁?外面是谁?”

贾小强就飞也似的,往自己的房间赶去。

我姑姑连忙穿好衣服,下意识告诉他,只有可能是贾小强偷看自己,但走到贾小强卧室时,贾小强已经熄灯睡去了。

我姑姑想,既然不是贾小强,那又是谁,会不会是贼。于是把这事告诉了贾强。贾强说:“准是贼。双山穷人多,都想着到我们府上偷一些。以后有动静,就大声喊,这样贼就慌乱了,慌乱了就可以抓住他了。”

第二天洗澡,我姑姑就多了个心眼,只是躺在了浴盆里,并没有脱去衣服,贾小强还是按时来到窗口偷看,我姑姑赶忙冲出去,一把抓住要折返回卧室的贾小强。我姑姑说:“原来是你,你这个流氓!居然看我洗澡!我要告诉你爹去!”

我姑姑要拉着贾小强去贾强那,贾小强已经无从抵赖,只能跪在地上求饶:“姐,这太难为情了,我爹肯定要骂我笑话我。你就饶了我吧,再说,你说自己被我偷看了,你自己也不光彩,对不对!”

“你还好意思狡辩。还知道我是你姐!有弟弟偷看姐姐的么?你还要脸不要脸!”我姑姑说。

“我不要脸,我只要咪咪。”贾小强突然站起来,用手碰了碰我姑姑的乳房。

我姑姑吓得连退三尺,贾小强想要乘机溜走。正好撞在贾强的身上,贾强一把拉住儿子,说:“没想到贼是你。到真是我的儿子,知道喜欢女人了。证明你长大了。贾妮,这事就别张扬了。以后洗澡自己注意点,把玻璃窗和门关的严实些。自己女人不当心自己,还怪得着偷看的男人么?”贾强明显袒护着自己的儿子。

贾小强是个彻彻底底玩世不恭的无赖,他仗着自己家有钱,整日在双山游手好闲,真是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恶报,贾小强不知道从哪里沾染了天花病毒。贾强急坏了,赶忙把贾小强送到医院里去,总算保了条命,但落下了后遗症。等一个月痊愈出院的时候,贾小强不敢照镜子了,因为他发觉自己成为了丑陋的麻子。

贾麻子的称呼就这样被传开了。贾麻子见到我姑姑,就生气,说:“为什么生天花的是我,而不是你,我堂堂大少爷,居然会生这种病。你这个低贱的女人却不生!真是没天理!”

我姑姑说:“家里没有其他人生这个,你自己出去和别人混社会才得来的,怪得了谁!”

“我他妈再也不出去赌博嫖娼了。”贾小强悔恨地说。

我奶奶看着两个儿子茁壮成长,别人家也看到了我奶奶两个儿子茁壮成长。尤其是我大伯,发育得早,虽然吃得不好,但男人的特征都具备了,喉结突出,一双透亮的眼睛,身材高挑,英俊的脸蛋——集合了我奶奶和我爷爷的相貌。

正因为我大伯长得好看,一位双山的小地主人家看上了我大伯,想把女儿嫁给我大伯,但是嫌弃我奶奶家穷,没钱结婚,就要求我大伯做招女婿嫁入女方家里。

我大伯起先不同意,说:“我是大男人,怎么可以坐花轿,嫁给人家,打死我我也不干!”

“哥,这是个好机会。我没你长得好看,我要是你,就答应嫁了。多好啊。有饭吃了,不至于挨饿了。据说那人家的女儿又不丑,完全配得上你。”我爹在一边怂恿说。

“弟弟说得对,人家家境好,不嫌弃我们家里穷,要你做招女婿,我看挺好的。就答应了吧。”我奶奶说。

“那我也要看看她长得怎么样!”我大伯说。

“好,明天就上她家去看看。我和弟弟都陪着你。”我奶奶说着,就准备野菜做饭了。

第二天,我大伯果然像一个女子一样,红着脸去到了我大婶家,看我大婶。我大伯一见大婶,觉得确实长得还行,过得去,也觉得对方配得上自己,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大伯此时十八岁,大婶此时十七岁,正好是结婚的年龄,很快,我大伯就坐上了大婶家派来的花轿,像一个新娘子一样,上了花轿,嫁给我大婶刘家去了。

我大伯脾气好的时候很好,脾气倔的时候很倔,我爹和奶奶担心他嫁到人家后不知进退,惹得刘家不高兴。我奶奶在我大伯上花轿那会,就吩咐他:“凡是不争,凡是要忍。”

我大伯连连答应。我爹和我奶奶都不会忘记,那一个大男人家的大伯,竟然流着泪上了人家的花轿。这种心酸,谁人能够体会。

贾小强变成麻子之后性情大变,动不动就发脾气。贾强想让儿子早点结婚,就去外面给儿子物色儿媳,听说是双山最富有的人家要娶妻,有女儿的人家都很激动,但是一听男方是得过天花的麻子,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贾小强。

贾强真是愁碎了心,双山乡还是无一户人家愿意。

贾小强整天在被窝里哭着,说:“为什么我就找不到老婆。我家财万贯,居然没有女人看上我。难道钱就没有一点用处吗?听说那欧阳家的老大,穷成这样了,都有女人要他。我还不如那穷光蛋欧阳么?”

“你怎么能和我哥比。”我姑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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