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错圈子是一种什么感觉?

上大学前我的圈子都很正常,怎么说呢,就是周围都是普通人。没有惊世天才、没有绝世美女,也没有各种二代,在一座不算发达的省会城市,作为一名中学生,大家都一样吃路边摊,都一样土了吧唧,课余活动就是一群女生聚在一起讲八卦以及围着操场讨论流星花园。那时候的世界就是巴掌这么大。

后来为了此生不再学数学且夹杂着一点自以为是的文学热情读了中文系。我以为算是走对了人生方向,事实证明自己太傻太天真。你以为自己是文学爱好者是吧?请问霍桑的《红字》揭示的当时美国社会的法典与宗教残酷你清楚吗?能一字不差的背诵鲁迅的《为了忘却的纪念》算什么,你知道日本研究鲁迅代表人物竹内好和丸山升是如何借由鲁迅作品来反思大和民族国民性的吗?还有,你说自己喜欢读《红楼梦》都看了五六遍是吧,那你都知道从甲戌本、庚辰本、程乙本等这十几个版本的由来和区别吗?而我们系就是有一批对文学有着熊熊大火热情的孩子在满腔热血的在捣鼓这些东西,我还怎么好意思提自己那点小火星子?你获得市区作文竞赛二等奖又怎么样?在我们系随便捞几个人从区级到全国人家获得的作文竞赛累积起来比我身高还高(虽然我身高也不高)。每篇作文都被老师拿来当范文在全班朗诵又怎样?人家的诗集和小说已经出版赚钱了,而你的作文也只能骗骗同班同学的眼泪。总之,那距离就像他早已功德圆满,你才刚开始自宫一样。

而当你有一堆中文系的同学后,即使大家从事着五花八门的工作,发个朋友圈也绝对要一副不文艺不存活的架势。带娃旅个游要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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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吃个饭要这么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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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我还有一位文青老爹和崇拜文青的老妈,去旅游别人是找根柱子刻字“到此一游”,我爹娘是拽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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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有了过年老小两对夫妻去扬州旅游,娘亲撺掇爹爹赋诗,爹爹感慨完觉得不过瘾,加上管管在一旁敲边鼓全家在朋友圈跟帖赋诗的“恐怖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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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讨厌管管说“你不是中文系的吗?来一首啊!” 你当是屁说来就来啊(说完后发现这么说是违反肉体学的),而且我是长在红旗下的80后,又不是活在公元620年的唐朝。

我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中文系的,因为说完后面马上接的话就是“哇啊,那你一定读过很多书很会写诗吧?”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告诉他们我背不出五言和七绝的平仄顺序,也不敢说我在毕业八年后才看完《白鹿原》原著而事实上我更喜欢看《五十度灰》。所以之后再有人问及专业,我都会说文科,实在有二货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就只好说语文教育,师范大学就是有这点好处,什么专业都可以往教育上扯。

所以,错误估计自己对文学的热情而读中文系是我混错的第一个圈子。

我和理工科学生的距离是“老死不相往来”,就连我那位聪明的像电脑的、一直学理科的发小都因为高考估分失利上了文科的贼船,所以从内到外我都是身家清白的文科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命数有限,和文科的缘分在毕业后就突然断了。因为工作而结实的几位好友中,居然只有一位是学文的,而这娃绝对是来胡闹的,逻辑性和思考力都喷井,明明就是纯种理科生的灵魂,当年却偏偏为了好基友从了对外汉语。

后来认识了管管——零杂质理工男一枚,那些曾萦绕在身边风花雪月的浪漫(感觉这是世俗对回复“读中文系有何价值?”给出的最有用评价了)氛围就越来越稀薄了。情书情话没有我也就认了,吵个小架都要和你分析逻辑,那我就只能和他耍无赖了。而因为他的关系我认识了一堆电子工程、航空航天和声学专业的小伙伴后,文科生简直就在我生活里绝种了。这些专业看着都好烧脑,每次朋友聚会扯谈还可以,只要一涉及专业知识简直就是人类和非人类的对谈。

某次和管管以及他学长一起吃午饭,他们聊到专业问题,讲得一段话把我差点惹哭了:“你用柔性材料声波衰减比较大,但是是声表面波。如果用硬质材料就变成斜振腔,可以直接用transducer 做体波。”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中文可以离我那么遥远,远到每一个字你都认识,但合起来就是完全听不懂!我平静的吃着自己的午饭,内心在怒吼:“拜托讲人话吧!”后来我索性把自己催眠成火星人,每次再听他们说“行话”我就告诉自己“地球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活脱脱TBBT即视感。

所以,文科女嫁给纯成渣的工科男是我混错的第二个圈子。

第三个混错的圈子是出国后发现的。

谁说穷人和土豪不会有交集、不会有相似?胡说!明明我们就共同在美帝吃着不正宗的中国菜、明明我们就被美帝冷冽的冬风吹到透心凉、明明大家都被隔音奇差的木质townhouse折磨的咬牙切齿,这是穷比和壕们留学在外共同的宿命。只是,当你们在State College这个大农村为一个月住间十来坪米的公寓要花费500刀而愤愤不平时,壕们却在已经感叹此地1100刀一个月的房屋质量实在不行;你们吐槽从纽约来State College的车费200刀(俩人)好贵时,壕们已经潇洒的挥一挥手花600刀从纽约打着的驾到了;你们在算计着在美帝一个月开多少工资可以在十年内攒钱买套30万刀的house时,壕们夹口火锅云淡风轻的来句“这里房费不算贵,我家有两套”…… 哦,不对,是我们,不是你们。请叫我们正宗牌穷人。

在异国他乡一不小心和壕们做了朋友是我混错的第三个圈子。

回到标题“混错圈子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是:初来乍到因为不明就里被惊喜、然后逐渐得知真相的你眼泪掉下来、最终抚胸顿足感叹多么痛的领悟。最后的最后,心也倦了、泪也干了,还是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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