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一到临近过年,家家户户的一件大事就是炼油。
不像现在,那些年人们吃的都是猪油。自家喂养了一年的大肥猪,选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杀了,头蹄下水和猪油都自家留下,是绝不卖的。一个三四百斤的大猪,能出十几斤猪油,炼炼,够吃半年。
猪油分两种。一种叫板油,贴在肋条上,板板正正的。这是猪身上最好的油,干净,出油率高。另一种叫水油,是黏连在肠壁上的,人们收拾肠子的时候会把它像择菜一样择下来。因为它外形像鸡冠子,因此人们又叫它鸡冠子油。这种油炼出来不像板油那么软,而是干干的,吃起来又脆又香,特别过瘾。
炼完的油装在大肚子的坛子里,晾凉后凝结成白白的油脂,每次炒菜的时候用铲子铲一点儿。
有人家的儿子到了结婚的年龄若还未成家,老母亲便动足了心思:一定要叫儿子来搬晾凉的油坛子,把它从锅台上搬到碗橱里放好,美其名曰“动荤(婚)”。灵不灵倒是另外一回事,寓意与愿望总是美好的。
炼好油剩下的油渣我们叫油滋啦,出锅前趁热撒点盐,是那时候我们金不换的美味。咸个滋的,又脆又香,吃一口,那个满足啊,是无法形容的快乐。要是舍得,猪腰子也炼在油里,脆香脆香的,那是油滋啦里的极品,全家无论老少,每人都得分上一小口才算行。
剩下的油渣就剁碎,掺上白菜和成馅儿,年三十用来包饺子,格外的香。
也或者把油渣用白面搓搓,做成白菜疙瘩汤,也是难得的美味。
自从离开家乡,有二十多年没吃过油滋啦啦,日想夜想,分外眷恋。
刚好今日出门买菜看见卖肉的柜台里有卖板油的,毫不犹豫的买了二斤。回家切块,温水洗净,配好葱姜八角等佐料,锅里添少许水,学着母亲当年的样子,开小火慢慢熬炼。
闻着满屋的油香,感觉才有了过年的气氛。别说,炼出的油滋啦还是小时候的味道,香香脆脆,我一连吃了好几块。小妞只尝了一块便说太油了,先生呢,平时连肉都不喜欢吃,更别说吃这个啦。好吧,你俩不吃,便宜了我一个人。
大快朵颐后剩下的油滋啦当然不能浪费,我剁了白菜和成馅儿,晚上蒸馒头,顺便先包几个包子,剩下的留着明天小年包饺子。白菜油滋啦的包子出锅,一尝,也还是小时候的味道。不得不说,岁月流转地域变换,但味蕾还是骨子里的记忆,经久不变。
先生呢,也一连造了两个大包子,看表情,也知道好吃呀。
今天还买了五花肉,给小妞做酱肉。
酱肉是先生的家乡味儿,酱肉夹馒头是小妞最爱的年味儿。以前先生过年回老家,回来时亲戚们总是送些酱肉给先生带回来。小妞吃不够,自己也曾动手做过,但总是做不出那个味儿来。
今天如法炮制,味道竟出奇的好,和家乡的味道竟毫无二致。
小妞一个大馒头夹了饱饱的酱肉,吃得心满意足。吃完还不忘数数馒头,算计着还能吃几次。虽然是快十九的大姑娘了,在父母面前,在对口的吃食面前,也还是十足的孩子气。这或许就是食物之于人的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