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每周日下午,中央一套总会放非常无聊外国的译制片,每次我都是匆匆换台,只有一次例外,当时电视上出现的正是卓别林扮演的邋遢流浪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一个孩童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这个人吸引。这是我第一次接触默片,第一次记住一个外国明星的名字,因此,每每提起默片, 条件反射般的出现在我脑海里的一定是一个人的名字---卓别林。这部电影之后回想起来应该是他的《寻子遇仙记》。
同样的,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没有电影审美观也不懂什么叫装X的时候,和所有小孩子一样,一定最爱周星驰,最怕林正英。现在走在马路上,随便抓一个人问他:你看过周星驰的电影吗?如果他回答没有,一定会被众人以震惊的目光回敬。在中国,还有人不认识周星驰?能做到雅俗共赏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2014年10月24日,周星驰从影以来评价最高的影片《大话西游》时隔20十年再度上线公映,这部从某种程度上说影响了整整一代人情感理念以及表达方式的经典电影令大众再度忆起星爷带给我们的种种快乐、悲伤,几乎可以斩钉截铁的说,周星驰是中国当之无愧的喜剧第一人。
实在因为周星驰的成就有目共睹,因此屡屡被“好事之徒”拿来与喜剧领域绕不开的里程碑式的人物---卓别林拿来做对比。本文也恶趣味一次,浅薄的为两位宗师做一次“比较”。
提起卓别林,人们脑中会立刻跳出一个带着破礼帽,蓄着小胡子,穿着肥裤子,踩着大头鞋,手里拄着一根从来舍不得离手的拐杖的流浪汉形象,这几乎是卓别林身上一个符号化的象征,以至于让观众形成一个根深蒂固的印象,而忘记那片小胡子其实是卓别林追求表演神似的一种造型手段,摘下胡子,脱下戏服的卓别林竟称得上一位英伟男子。
相反的,周星驰在电影中的人物形象则是千变万化。比如外卖小子(《破坏之王》),江南才子(《唐伯虎点秋香》),烹饪高手(《食神》),足球运动员(《少林足球》)……人们在造型上很难给周星驰总结出类似于卓别林流浪汉那样的形象。话虽如此,可两人塑造出的人物给人的感觉分明有相似之处,那这份相似从何而来呢?
总结来说,两人饰演的人物都是卑微到骨子里的、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无论是卓别林饰演的流浪汉,还是周星驰饰演的各种令人捧腹的角色,几乎都生存在社会的夹缝里,在生存的重压下一丝不苟,兢兢业业的活着。他们是如此鲜活,如此富有灵性,因此不论他们的举动多荒唐,也会让观众在观影的同时不由自主的对他们产生怜惜,在情感上偏向他们。卓别林和周星驰的喜剧都达到了“笑中带泪”的境界,观众们在微笑的同时,眼角都是挂着泪的。卓别林在《城市之光》中表现使严谨的科学家爱因斯坦推崇备至;二十年后再次公映的《大话西游》,同样让无数粉丝在紫霞仙子的微博下留祝福,能把喜剧拍出如此效果,中国,还有谁?
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大师不是一日炼成的。卓别林与周星驰刚入行的时候都遇到过相似的困难,那就是没有自己的电影掌控权,拍出什么样的片子,并不能受两人控制。早期的卓别林和周星驰,无奈的靠着恶作剧式的笑料来取悦观众,这的确能赚得高票房,不过能得到的也仅剩下票房了。
卓别林拥有6年的哑剧表演经验,对扔蛋糕、踢屁股以及靠夸张表情和动作在荧幕上来去匆匆感到厌倦和不自在。周星驰在拿到几个年的票房冠军后,也终于勇于反抗“大”导演没水准的压榨和剥削。两人都是艺术上的独裁者,一旦获得权利,作品便有了灵魂。于是,卓别林捧出了《安乐街》,将目光投向社会的最底层;周星驰捧出了《喜剧之王》,自己变成了社会的最底层。
卓别林和周星驰能拍出具有如此相近情怀的电影,跟两人相似的早年经历不无关系。卓别林早年丧父,母亲进了精神病院,对一个孩子来说,想要活下来需要吃多少苦头几乎是可以想象的。幸运的是,在哥哥的引荐下,卓别林成为一位哑剧演员,并有机会随剧团前往美国,从而进入电影界。周星驰也因为父母离异,早早结束无忧无虑的童年,为生计忙碌。大概是饱尝人间疾苦,所以两人在塑造底层人物上都显得心应手,栩栩如生。
在卓别林的时代,另一位电影大师格里菲斯,醉心于创造史诗般规模的人类社会活动。而卓别林却选择以电影的形式创造富有人性的人物形象。无论是《马戏团》中失恋的夏尔洛,还是《城市之光》明显赢得复明姑娘感恩之情的夏尔洛,还是《寻子遇仙记》中不畏艰辛寻求幸福的夏尔洛,无一不是饱含充沛的、沸腾的、撼人心魄的感情。卓别林的电影总能令人忘记反复的技巧,人们会不自觉的随着流浪汉命运的波折而心潮起伏。一时间,心酸、喜悦、忧郁、快慰,种种矛盾的心情纷纷上涌,心中五味杂陈。小流浪汉的生活无时无刻不在诠释着什么叫没有最差,只有更差。然而,我们又何时见过这样一个流浪汉:永远积极向上的活着,永远在以弱小的身躯于整个世界的压迫抗争着,在庞杂的压力面前流浪汉是如此渺小,他呆头呆脑,行为夸张引人发笑,但他的脊梁永远挺直,从未有一刻自暴自弃。观众在被逗乐的同时,欢乐的眼角也是带泪的。
周星驰塑造的小人物则是嬉笑怒骂式的,看似没心没肺,每天在坚持着正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并且充满怪异的正义感。比如《少林足球》中一心想把少林功夫发扬于足球运动的周星驰,比如《破坏之王》中生死厮杀后终于抢到张学友门票,却因一位老奶奶可怜而把票送给她的周星驰,比如《食神》中一开始蛮横无赖,最后悲悯天人的周星驰。《喜剧之王》这部几乎算是自传性质的电影,周星驰一定是有相同的经历,才能创作出尹天仇这个角色。一直对《喜剧之王》的开头印象深刻,当他面对大海大喊“奋斗!努力!”时,镜头呆呆的停在大海的空镜上,默默地宣布,我能把你逗笑,但,我和其他喜剧片子不一样。
毕竟相隔半个世纪,两人创作手段定然有巨大的不同。同样是逗笑你,卓别林选择以夸张的肢体动作达到目的,与之相配套的则是固定视角以及全程的全景或远景影像记录。而周星驰则选择以无厘头语言和荒诞不羁的情节引人入胜。作为今人,周星驰拥有更加丰富的的电影语言进行创作,比如声音,卓别林时代需要在外放的肢体语言上挖空心思,这既是周星驰的幸事,也是他的不幸。丰富的语言限制了周星驰电影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像“I 服了 you”这样的金句如何翻译才能搔到外国人的笑点?正因如此,周星驰的国际影响力不得不打个折扣。卓别林则无此桎梏,无国界的表演丝毫不会让不同国家的观众产生疏离感,心理认同因此得到大大提升,影片也更易成功。
卓别林的功绩早已盖棺定论,周星驰则仍在持续的创作中,虽然每两部新片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但我们愿意怀着祝福与期待,希望周星驰能在之后的岁月里更加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