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山区的人,我想是没有人不知道毛香的;“三月三,毛香粑,和点粉,做点粑”,我想这也是极大数皖南人所熟悉的。
作为土生土长的皖南人,我关于春天最好的记忆便是这毛香了。每年农历二三月间,它便冒出嫩芽,从没有失约过。过完年,我就开始惦记屋后那片毛香了,虽然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时随地去采撷,但总不会忘记提醒家人多留点给我。亲自采毛香离我的生活越来越远了,这不能不说是选择远居他乡所付出的代价。
每年这个时候打电话回去,聊得最多的话题是毛香,这平淡无奇的毛香究竟有什么魔力使老少开口闭口都是它呢?论长相,它浑身青绿,白色的绒毛附着在上面,使绿变得非常低调,这化妆的技术让我望尘莫及。它并没牡丹之貌,也无茶花之姿,更别说美赛西施貌比潘安了,故而没有夺人眼球的资本;论性格,它很胆小,松树边、毛草中以及砂石旁,它们总是几株十几株地依偎在一起,躲在不起眼处。如果你有幸在路边看到一株,那它一定还是个调皮的孩子,玩得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论香味,它不像栀子花,靠浓郁的香气招揽游客,也不像墨兰,盖住了其他花卉的风头。它的香味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但又跟它的身姿一样不起眼,不放在鼻尖闻,那绵浓的香味你是很难体验到的。这就是毛香,低调、淳朴、平凡,像千千万万的皖南人一样。
从毛香到毛香粑,这中间的过程并不繁琐,但每一步都必不可少。采来的毛香,先要择洗干净,然后在石头上揉搓,甚至用棒槌捶打,直至碾碎出汁,奇怪的是“用刑”越久,它便越绿,香气也不减一分一毫,这受虐的心态让我很难理解。小时候,我经常跟在妈妈后面揉毛香,那墨绿色的汁让小河增色了不少,可我心里想得都是即将到嘴的粑。捶打好后,掺上糯米粉或籼米粉,再加上腊肉丁,揉成大小一致的圆状,或煎或蒸,不多久,那芳香可口的毛香粑就做好了。咬上一口,自然的香味和腊肉的香味融合在一起,就像是时针和分针,别提有多和谐了。至此,在人的智慧下,毛香完成了一次华丽的转身。如果你认为毛香只能用来做粑那你就小瞧它了。剩余的毛香,人们多会晒干或冷冻起来,待过年时孩子们回来,用它掺粉油炸做圆子了结了孩子们一年的思乡情。值得一提的是无论你怎么“折磨”它,它的香味丝毫不减,无论何时吃起来都醇香可口,回味无穷。文人墨客多用竹松梅来喻人,毛香却被他们埋没了。
上至耄耋之年,下至黄毛小儿,无不钟情毛香。在皖南人眼中,它就是巨星,吸引了老中青小四代人的眼光。春季吃毛香粑才是皖南山区人的标配。人们闲聊说得是毛香,打电话说得是毛香,姑娘回娘家说得还是毛香。爷爷也跟年轻时一样上山采毛香,讲这件事时他笑得合不拢嘴;学生时的我也很喜欢凑热闹,印象最深的是去父母在外打工的朋友家做毛香粑,那是我第一次做,感觉真是棒极了!二三月间,整个村子都被毛香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一切都说明吃毛香粑才是皖南山区人春季的标配啊。
我常常惊异并感恩大自然的馈赠,这普普通通的毛香能寄托游人的思乡情,我想这也是它始料未极的。平凡如毛香,也能在挑剔的餐桌上留下独特的身影,我想这也是它愿意看到的。万千食物如过客般,唯有它驻扎在人们的心间,有的食物吃过上千次还记不住它的味道,而毛香只要吃了一次就永远记住了
“三月三,毛香粑,和点粉,做点粑”,吃了一口嘴边的毛香粑,我禁不住吟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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