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四

说起这一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怀着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忘不了当同学纷纷踏上开往心中殿堂的列车时,自己却要拖着沉重的行囊,挤进曾挣扎了一年的高中校园时的痛苦。

重踏高中校园,那跨出去的每一步都比千金重。内心茫然无主,只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悲哀。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走过了大门,如何交了学费,又如何成为了一名补习生。醒悟过来时,父母已远去了,而我已置身于市一中最尖的班级。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复读,甚至那时也是糊糊涂涂就来上课了,没有任何的计划与想法。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只有紧张的学习气氛与不断的读书声似曾相识。我十分局促不安,战战兢兢,觉得每一个落在我身上的眼神都充满不屑 。本就沉浸在落榜的痛苦之中,来到人才济济的班级,倍感自卑。我不敢也不想去和别人搭话,也不敢回答问题,每节课上,我已无法听清老师讲课的内容,脑子里全是去不了大学的伤痛和补习的耻辱,老师不停地写写擦擦,而我总是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周围的同学都在无尽的知识海洋中忙得抽不开身,自然没人跟我讲话,即使是最近的同桌也只打了个招呼。晚上回到寝室里,稍动一下床就吱吱响个不停,本就摔倒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面对四张陌生的面孔,更是无话可说。而她们也只问了一下我我们原来的宿舍,便开始了日常。而我默默呆在自己的床上,感觉自己就是多余的。想躺在床上大哭一场,却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实在适应不了陌生的环境,想起以前的同学和老师,越来越想回到原来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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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竟不知一个人可以颓废至如此,我也从来没有过过这么糟糕的生活,曾经最为信仰的学习竟成了最为烦恼的事情。甚至请假回家也豪无感觉,不会像以往那样充满担忧。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持续了两个周,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月考。没有担忧,亦无期待,在悲伤中写完。第一次如此草率地完成了一次考试。本以为自己肯定是倒数,结果却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考了十几名,突然才发现身边的同学都是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厉害和可怕,不安和焦虑也少了一些。然而,我已决定回原来的中学了。而且非常坚定,现在想来我也不知那时自己为何如此执着。

市一中的老师给了很多的安慰和鼓励,也劝阻我离开,父母亦不支持我回县一中。毕竟市一中高了一个档次。然而我却十分坚持。就这样,在炎热的阳光下,我满脸汗水,拼尽全力,在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中,独自将满框书和生活用品搬了出去,到县一中办理了复读手续。最令我想不到,也让我最感动的是班主任亲自带我们去宿舍。从来都是让问宿管或告诉地址,而领着去的,还是头一回。也许是太久的伤怀,这一举动致今令我倍感温暖。

然而来到熟悉的校园,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物是人非的伤感并不是说说而已。以前的同学早已离去,熟悉的老师又开始接手新的同学。以前总会笑着说没了你,地球还是照样转。然而,当你真的发现没了自己地球依然转时,心中的落寞实实在在。也许,人就是这样,总会认为自己没选的路比自己选的要好,而当自己真正走上另一条路时,才猛然发现它远没想象中好,甚至又开始觉得自己原先选择的更好。不过幸运的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原来的数学老师被安排来教我们班。现在想来,这应该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了吧。话又说回来,当天我得知这个消息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无地自容,甚至第一次课上,大家向老师问好时,我都是拿着书挡着脸的,觉得特别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第二天,数学老师找我谈了一下,没有意料中的吃惊表情,亦没有自己所想那样追问原因,只是说了一下鼓励的话,我一下子觉得原来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人。那句“看,今天的阳光这么好”照亮了我的心,至今仍影响着我。若是没有她的关怀,我想我在迷茫和悲伤中彷徨的时间会更长。

没有永远的高峰,亦没有永远的低谷。有时候你总会担心一直处在悲伤的海洋里出不来,但时间真的能磨平一切,即使留下伤疤,伤口总会愈合。

一个周左右的忐忑不安后,我终于从心底接受了事实,渐渐平静了下来。我告诉自己,既然这样了,那就真真正正地做一回自己吧。放下了所有的情绪和过去的种种,我一心装着的便只剩学习了。我不会再去想别人怎么看自己,也不会因为所谓的形象而不敢去问简单的问题。每一节课,每一个知识点,我都认认真真地对待。不会因为知识点太简单而忽视,也不会因为自己已掌握而不去听课。那时,我的想法就是我愿低到尘埃里去,用最谦卑的心态去学习重温每一个知识点。俏恰在这个时候,我从公众号上看到一句话:“你们是世界送给交大的最美礼物“,没有理由,这句话触动了我心灵的最深处,让我感动得想哭。从此,我的心中便多了一个念想。是唯一的一个念想,但也仅是一个念想。她那么高,那么远,那么美,我不愿也不敢把她说出来 ,更不想把她当作目标去激励自己。我只是想用尽全力,看看能不能幸运地和她邂逅。

日子一直恰恰流逝着,月考也进行了一次又一次,我已不会像以前那样紧抓着名次不放,看到一次次的一,也不会有太多的欢喜之感。如果是在以前,我肯定很开心,但一切都变了。

往后的学习中,我更不敢掉以轻心。我知道自己做的,真的远远不足,自己懂的,真的远远不够。我心中的那个念想,我没有开玩笑,那是真的渴望。我只能与自己拼,马不停蹄地往前跑……每天忙于自己的学习,不会像刚来时那样期盼友谊,期盼别人的关心和帮助。曾跟自己说,仅短短二百多天,不奢望找到与以前一样要好的朋友,不奢望遇到懂我,能听我倾诉的人,也不奢望得到他人的认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孤独与寂寞注定是我的必修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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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了不同的方式,亦有了不同的心境。我没有可失去的东西,也没有要刻意维护的东西,我只有个念想。我不要求自己名列前茅,我只需一个足以撑得起我念想的分数。但我也没有要求自己每门各考多少,我只要竭尽全力去把分数往上提,提到极限,能多考一分,决不少考一分。我只求平静、踏实,仅此而已。我不想急急忙忙赶时间,只希望能利用好拥有的每一分钟。我不求每时每刻都学习,但求学习的每时每刻都全身心投入。

真的有那么一段时间,真正体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然,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一切,但有时候也会偶尔任性一次,想与他人一较高下。入世或出世,我已不在刻意要求自己,只要一切有助于我的学习,随心便好。

然而,细水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长流。要用一个念想撑起自己的整个世界并始终如一,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当和前一个学期一模一样的听力分数出现时,我还是胡思乱想了。一个人的思想真的好可怕。有时候陷入了某个死角后,就会越陷越深,很难出来。我开始担忧今年的结果也会和去年一样,开始出现阵阵不安……幸运的是,叶老师的班级搬了过来,我常常去找他倾诉,而他也每次都耐心开导我。

慢慢地,日子一天天过去.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看着那一天天变小的数字,心中的平静胜过不安,没有期望日子过得慢一点,也没有期望过得慢一点。我知道一切都是必然。比起前一年的惴惴不安,这年显得更加的稳重。我已知道高考考场与平时相差不大,一切的程序与平时也一样,而对考试的内容也有所把握。我尽力平静地过好每一天,做好每一天该做的事。有时会幻想大学的生活,有时也会想念远方的朋友,但更多时候还是着眼于当下。

六月七日如期而至,父母还是来陪考了。进行着跟平时的月考一样的流程,还是遇到做不出来的题,还是遇到记不太清的知识点,还好,大抵与平时一样。考完了最后的英语,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也没有解放的喜悦。我知道我只是又走完了一段征程,只是这次,不会再回来了。

出成绩的那天,心中有些担忧。但这一年总想着一个人去面对一切,所以没有想查却不敢查的犹豫。根据前一年,本以为十二点左右就可以查成绩了,可惜从十二点一直查到下午两点,成绩都没出来。后来睡着了,等醒来后昔日的同学来问成绩,才猛然想起要查成绩。当621出现在眼前时,我没有太多的感情波动,我知道这是一个很正常的数字,没有失常也没有超常,但不免还是有些遗憾。我总是会幻想可以有戏剧性的一幕,即使每次都会失望。最终我还是不能如愿踏入上海,多少还是有些失落,收到了山大的通知书,远了点,还好能如愿学医。

回顾这一年,除了每天给着我力量与温暖的上海外,最感谢的就是和我一起奋斗的同学和老师们了。内心的细腻与敏感,有时候自己也无可奈何。初来之时,贴上复读的标签,我觉得自己与一切格格不入。偶然在杂志上看到有人写的自己的复读经历,说她一心扑在学习上,而自动忽略掉其他的一切事物。她曾说“我的心太小,只装得下我的梦想”,我一下感觉找到了自己的知音。对,我的心也太小,已被梦想塞得满满的了,我只想孤注一掷不管周遭一切地往前走。我曾以为这一年唯一的事情就是学习,我曾以为这一年我不需要什么情义与温暖,我曾以为玩闹与欢笑都与我无关。然而,当我走过了这一段路,站在前面回首时才发现,最清晰地闪过我脑回路中的并不是学习的画面,而是那些可爱的同学和老师的面容。记得刚来时尴尬地找不到凳子时,别人递过来的温暖,记得“斗”不过他人时,后桌的相护,记得同桌甜美的笑容,记得一大堆重量压在自习车上,把老沐累得不行(还好没被抛弃),还有与小妹的每夜相伴是这两年最最美好的时光。化学老师的不会就过来问让我倍加感动,班主任夸张的评价和幽默的话语仍历历在目,年级主任的加油打气和默默支持给我无限温暖,数学老师的评语给予我无限力量,最感谢的是叶老师,总耐心听我诉说,在我无助担忧时帮我找回方向……虽没取得大的成就,但能顺利地走过这一段路,并有了归宿,离不开老师们的付出与帮助,没有他们,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如今坐在大学的教室里,想起他们,心中总有股暖流流过,无尽的感激与思念。复读了一年,看着旁边的同学个个比自己小,我时常问自己是否后悔,答案总是否定的。这一年有苦有累,但所收获的心境与情感,也许是这一辈子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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