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同里:肘子包围下的梦里水乡
2005年3月24日上午,我有些迷惘地站在苏州火车站广场上的两辆大巴之间,一辆开往同里,一辆前往甪直,我完全无法判断究竟哪个小镇更好,索性随便跳上开往同里的大巴。
我第一次知道同里是在中央电视台的一个旅游风光节目中,小桥流水人家咿咿呀呀摇橹的人,我想象中梦里水乡不过如此吧。那时,屏幕前的我无限神往,如果一生能来这里一趟,多妙啊。
现在,我终于到了这个“多妙啊”的地方。来之前,我把大背包寄存在我住的苏州五卅路体委招待所前台,只提了一个大塑料袋装随身用品。我不知道,因为这样的装束为我省了进镇的门票。我闷头通过一个小门往里走,进去后才发现不少背大包的游人在那扇门前被挡住,他们要查票。我心头一阵欢呼。
入古镇大门,满眼都是五颜六色巨大飘扬的旌旗,上书大大的店面字号。一片迎风招展中,我恍惚以为不小心掉到水泊梁山大营。透过每家店里的玻璃窗,全是红亮亮油旺旺的肘子,像列队的士兵排过去。这就是传说中的状元蹄。我以前只听说周庄满大街都被这些红亮的猪蹄淹没了,不料,同里也是这般景象。我数着这些红亮的肘子,心想,为了同里的旅游事业,这得牺牲多少倒霉的猪啊?
走了十来分钟,终于走出大肘子的包围圈,我很累,想快点找处家庭旅馆放下我的塑料袋。路边一个妇人告诉我一家旅馆的双人间,竟然一晚只要30块钱,条件是不许我开空调。行啊,不让开电视我都答应。
安顿下来后,我精神抖擞,走在同里的石板路上。河里的水终于没有那么脏了,但也绝对算不上干净。水边零落泊着一些船,用新簇簇的木头做的,闪着明亮的漆光。它们与四外的老房子、古桥生硬地凑在一起,滑稽不堪。很多游人还兴高采烈地坐在里面,探头探脑,快乐极了。
同里还是有很多卖糕饼的摊子,有种长长椭圆的饼终于是我爱吃的咸口味了,我买了两只,边走边吃。我问摊主这叫什么名字,答:“袜底酥”。袜底能有什么东西?再看看它的样子越看越像鞋垫,我就咬着这两只鞋垫,走了一路。
我走到同里小镇很深的地方,没有游人,没有肘子,没有糕点,水乡的韵味一点点渗出来了。我沿着台阶走到水边,水波清浅,倒映着晃颤的屋影。一方蓝天如洗,一户人家门前有小树枯影疏斜。一处院子里晾着已经发黑的菜干,那个没牙的老头对我说:“菜干放到冬天,炖肉吃,好吃得不得了!”
另一处院子里的花旁都插一只小木棍,上面细细结着粉色的带子。我问那个正好奇看着我的老先生:“这些带子做什么用呢?”他说:“阴历二月十二是花的生日,需要在花旁边结上红带给它们过生日。”同里的人心思细腻且多情,懂花语的他们还会为花过生日。
一直走到晚上七点来钟,饥肠辘辘的我想找家水边小饭馆。在廊棚处徒劳地转了一圈,没想到家家关门闭户。一个男人看到我疲惫不堪的样子,慌忙吩咐家人把刚搬进去的桌椅抬出来,飞手铺上蓝底白花的印花布,再拉上雪亮的灯,一眨眼间,一处曼妙的水边小桌就有了。
我要了一份炒螺蛳,要求千万不要放糖,要多放盐多放辣椒。他们使出浑身力气放了很多辣椒和盐,在我吃来不过而而。我就着雪菜肉丝面,吸溜着一大盘螺蛳。河边空无一人,水光清寒,手有些冷。我想起2003年6月刚闹完“非典”时我独自去肇庆鼎湖山旅行时,也是这样坐在水边吸一盘螺蛳,忽忽已经过去快两年了。
饭店的老板是个30来岁的男人,他话真多,不停问我是从哪里来的,还问我那个省的省长是谁?省长是谁关我什么事?可他说他们是靠政策吃饭,必须有很强的政治敏感性。原来大家都不容易。他喝完一听饮料,飞手就扔到河里,我说:“怎么随便扔垃圾?”他说:“反正有清河的船天天收”。我这才想起来,同里街头好象看不到垃圾筒,原来这条河就是天然垃圾筒。
一到晚上,我就迷失了方向,我问了很多人,才找到位于影剧院旁边的客栈。离老远,就听到震天的喇叭响,一个女人歇斯底里地喊:“精彩演出,马上开始!千万不要错过!”原来是个安徽的一个草台班子在影剧院演出。广告牌上,一个长得像大呆鹅的女人穿着三点,露胸撅臀,做出她能想象出最风情万种的样子。一张大方脸、眼神呆滞的她竟然叫玛丽!我暗暗叫苦,万分后悔没有考察好地形,今晚竟然住在这里。
草台班子的演出实在精彩,他们卖力地扯着破锣嗓子喊了大半夜,本来就睡眠不好的我这一晚上几乎没有睡着。黑暗中,我恨恨地盯着天花板,心想,再也不呆了,明天就走!
(待续)
(本文图片为法语朱老师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