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善浩

俗话说“夏有三伏，热在中伏”，四十多度的高温居高不下，可是我心里凉爽着呢。你道为什么？有喜事连连啊！外孙女手气好，摇中了就读永兴小学的号，更大的喜事是八月下旬将是女儿二胎的预产期。

翻开时间的日历，回溯到2017年，5月13日是大女儿出阁之喜的日子。可我于11日那天因生命垂危还躺在杭城医院的病床上，全然不顾医生反对，提前出院参加了女儿的婚礼。

女婿何家在山的那一头，叫大源；我们汪家在山的这一头，叫小源。我心里深藏着对女儿的一份美好祝愿：但愿用大源的“大”来呵护小源的“小”。

天有不测风云，妻子于2016年至2019年的四年间，身患各种大病做过四次手术，阎罗王屡次用大刀小刀剖腹开膛都没能置于妻子的死地。

她说，她逃离阴曹地府的力量来自于一对女儿在暗中助力加持。她还说，她要亲眼看到女儿们出嫁以后的幸福生活。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与我的意愿不谋而合。

不久外孙女姗姗降临人间，亲家婆说，恩波桥头排过八字，外孙女挪窝到外婆家居住为宜。外公外婆自然开心，女儿去幼儿园上班，我每天开车送妻子怀抱孩子去学校喂奶。女婿白天上班，晚上轮流今儿住山的那一头，明儿住山的这一头，大山的两边都把他当儿子。

女婿学历不高人品高，跟女儿一样在生人面前含蓄腼腆。蛮像我年轻时，话少表面冷，内心可热乎着呢，平时处处为我买这买那。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我老丈人看女婿也喜欢。

最受妻子赞赏的要数亲家婆了，办事利索，待人接物八面玲珑，可谓是何家及一众亲戚之中的标杆。妻子常感叹，想当初自己婆婆那个蛮横无理哟，女儿真的是享到了福。

亲家公人看上去也不错，只是脾气跟我一般臭，男人嘛，谁没有点个性呢？只要“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就行。

再说道说道何家还有位至尊长辈，高龄已近九十。我每次去何家，总是重复讲述他的一些为田地房子纠纷之争的琐事，及他被乡政府派出所约去“喝茶”的英勇事迹。

毋庸置疑，老人家不是个“善茬”，当属“本恶无害人之心”一类，自以为天下独大。

他在我与妻子面前最爱唠叨的是，邻家已经把一个“好”字写好了，有子有女多幸福，你们劝劝自己的女儿努力把“好”字写完整。

很快，外孙女在山的这一头住满了三个年头，上幼儿园了才回到山那头住。常常提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有个提问，我一直无解，外孙女三番五次问，外公外婆的称呼，为什么要加个“外”字？

时间像攥在手里的水，你越捏得紧，越流逝得快。外孙女转眼要上小学了，夏季幼小衔接班的课程报在青少年宫，加之女婿女儿因长辈太唠叨，就搬进富阳的新房子居住。

女儿已进入待产期，腆着大肚子来回接送外孙女上课，电梯人多拥挤，外孙女伸出纤细手臂护卫着妈妈的大肚子。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因自已常闹肚子及痔核脱肛等身体原因，不方便外出而犹豫不决，最终还是于心不忍，带上每天要服的中药，与妻子一起住进了女儿家里。

我负责接送外孙女上下课，妻子负责烧饭搞卫生。因为家有87岁的老母亲及91岁的老父亲，我们每天早出晚归。

福运降临。8月20日晚，在产科分娩室喜提一枚粉嫩的小宝宝，与外孙女出生时无多大区别，只是胯下多了一个逗号而已。

这逗号要是长在小手指上那就不值钱了，何家数代单传，望眼欲穿，终于盼来了陈旧观念中的象征家庭未来希望的启明星。

这个中滋味啊，这是历经了七个多年头，八十多个月，二千多个日日夜夜啊！公公婆婆劝，阿太劝，我与妻子也帮着劝，女儿终于妥协了坚持生一胎的固执心，精心调理身体，为何家完成了历史性的伟大重任。

因亲家婆与亲家公都在厂里上班，我与妻子也因身体原因及家里有老人的原因，白天由汪家照料，晚上有何家照料。

若问当下最幸福的家庭，定当是何家人与汪家人莫属。可是，令人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何家掌门人野蛮行使起了独裁大权。

女儿分娩前小俩口已商定好了用奶粉喂养，直到女儿服了回奶药品好几天之后，阿太打电话给女儿必须无条件服从母乳喂养，女儿听不下去挂了电话。

没几分钟，我同样接到阿太的电话，要求我强制命令女儿母乳喂养曾孙子。我说，女儿与外孙都是我心头肉，也希望大人小孩都好好的。我再劝劝看，能不能起效果不好说。

阿太见我不能给他一个坚决保证的态度，怒火中烧，破口太骂，自古以来都是母乳喂养，就你们头上长角的？整个大源山区都没听说过有人喂奶粉的，整个小源山区也只有你们这种没有教养没有人性的父女才会做出这种缺德事。

我说，老伯，你这么讲话我不爱听了。他喉咙更响，你不爱听啊！我偏再讲几句你不爱听的话……

天旋地转，我感觉25层高楼已经彻底坠入了富春江。后面的恶毒话语他机关枪似的扫出来……

我稍稍缓过神来，打电话给亲家公寻求心理安慰。亲家公说，他人在外面不知道情况，但是婴幼儿应该用母乳喂养，长辈完全有权利叫女儿按父母的意志来做。

我得不到心理安慰，他反而又给我的心理雪上加霜。强制产妇喂母乳，且不说这乳汁质量好不好，弄不好还会对产妇造成身心影响而落成病根。专横干涉晚辈人自已的事务，这是你们何家的传统作风吗？

这时候，亲家婆进来顶妻子的班，一脸愠色。她八成也是受到了家人亲戚的怂恿。

我对亲家婆说，你们何家人真了得，只为子孙而把女儿当块田了！我叫妻子收拾了行李打道回府，我们不再踏进何家大门，除非何家上门道歉。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回想起以前外孙女的提问，为什么外公外婆要加个“外”字，今天似乎有了答案。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深夜零点，亲家婆发信息过来叫我们明天仍去照料，我们摆起了“豆腐”架子。心里却希望等着亲家公发信息过来表示一下歉意，哪怕一丝丝，这样我们汪家多少挽回点面子，明早又可以屁颠屁颠去为何家服务。

第二天，何家派了亲戚上门来调和，我心里大为不悦，在亲戚面前发泄不满，并大骂阿太为老不尊、依老买老，都是被你们家人惯坏的，你们助纣为虐，我绝不容忍。他无果而返。

女儿是我的蓝天，我是女儿的大地。大地的使命是擎护蓝天，老了以后我得靠蓝天罩着。谁敢捅戳蓝天，我不惜性命拼到底。

我被阻隔于大源与小源之间的那座大山压得几乎窒息了。女儿呀，自打小起，我是一口气一口气呵护着你长大。现在你人在屋檐下也要挺直身子做人，固然要尊重何家的老人，但决不能愚孝！坚守做人的底线！

亲家公本来就脾气倔强，或是再受身边某些“好心人”的点风煽火，干脆来个隐而不见。与我硬杠！走着瞧，我明天上门来收拾你！

晚上，亲家婆亲家公笑吟吟来登门，当他们跨进大门的那一刻，我心中那团怨气一下化为乌有，我冲妻子喊，上茶啊！

一切言语都显多余，大源与小源之间的大山，终究阻挡不住汪何两家的亲缘情谊。

2024.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