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将近晚膳时分,沐子元都没从书院回府,倒是沐胜雄先到家,回房去沐浴更衣。沐紫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在盖世楼一起用了晚膳后,沐紫阳与沐慈儿便跟着沐胜雄上了二楼的书房。
沐胜雄在书桌前坐下,一脸笑意,问道:“你们俩小丫头今日有何事呀?自青竹阁盖好之后,很久没来我这书房了吧。”
姐妹俩一向与沐胜雄没什么规矩,各自搬了凳子一左一右地坐到了沐胜雄两边,“爹爹之前说过给咱们一人安排一个会些拳脚功夫的丫鬟,可还说话算话?”
沐胜雄眉毛一挑,“不是说不要嘛?一个说浪费了没必要,一个说人多了嫌吵,如今倒是反过来要我说话算话了?说说,唱的哪出啊。”
沐紫阳与沐慈儿相视一眼,吐了吐舌头,她们当初的确是这么说的,没想到爹爹记得这样牢,“爹爹一番好意,怎么能推辞呢。”
“恩?哪里不能推辞了?我瞧着你们都没犹豫,站那儿眼都没眨就给我推回来了不是。”
沐慈儿撒娇道,“好嘛好嘛,是我们不好,当初没想明白,不懂爹爹良苦用心,现在后悔了,爹爹是大将军,不会跟咱们两个小丫头计较的对不对,那也太小气了。”
沐胜雄哈哈大笑,捏了捏沐慈儿的脸,“一边奉承还一边要说我小气是不是?我就是小气,小气得不得了,我是个小气的大将军不行吗。”
沐紫阳起身站到沐胜雄身后,替他捏起肩来,他们家的老爹耍起赖皮来可比她们俩幼稚多了,“爹爹才不小气呢,快别逗慈儿了,爹爹最心疼咱们了,若是出门没个人保护,爹娘都不放心不是。”
沐慈儿揉了揉脸,轻哼道,“爹爹要是和咱们计较,我就去告诉娘亲,说爹爹欺负咱们呢,羞羞脸。”
沐胜雄被这姐俩闹得止不住地笑,“好了好了,知道了,明日我就去安排,你们这两个鬼灵精,想到一出是一出。”
沐紫阳就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遂问道,“那……大约要几日呀?”
沐胜雄满脸无奈,“这我哪里能确定,你们俩也是,要么不要,要起来还这么急,当爹爹我能给你们变出来两个大活人来吗?”
也是,她们今日这要求提的突然,既然如此,那便不着急了,左右父亲已经答应了,若是短时间内安排不了,那就按原定计划推迟出行便是。
正经事说完,两人也不急着回去,在书房与沐胜雄聊天,将今日与相府定下的出游和沐胜雄说了,沐胜雄还问了些生活上的琐事,考了两人的功课。父女三人正相谈盛欢时,有小厮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说是沐子元回府了,只是腿受了伤。
沐胜雄一听,立马站了起来,问道,“现在人呢?”
“已经挪回豆绿苑了。”小厮答道。
三人一同出了主楼,迅速往沐子元的豆绿苑去。
到豆绿苑的时候,府医仁怀冰已经在看了。
仁怀冰出身医药世家,十岁出头便上战场做了军医,初次进的便是沐胜雄的军队,因医术出众,逐渐被沐胜雄重用。
回帝都后皇上有心收入宫中赐个医官,却被他拒绝了,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哪怕下了战场任然想要同将士们共进退。
如今虽有品阶在身,可不入营中时名义上只是将军府的府医。
姬氏站在一旁抹眼泪,沐胜雄也顾不得女儿在场,上前将人搂在怀里安抚道,“别着急,没事的。”
姬氏嫁人之后,最害怕的就是沐胜雄受伤,他是武将,不在帝都时便是在打仗,在身边只是每日操练,都时常这个伤那个伤的。
外出打仗,更是事关生死,让姬氏每日悬心。
如今儿子这一身的血,还昏迷不醒,姬氏的手不住地颤,只怕没有沐胜雄握着腰肢,便就要倒下了。
比起兄长,此刻的沐慈儿更心惊的是身旁的沐紫阳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浑身上下似散发着冰冷的寒气一般,沐慈儿悄悄伸出手握住她的,发现果真没有一丝温度,于是握得更紧了些。
沐紫阳一回神,看了沐慈儿一眼,继续讲目光移到沐子元身上,又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从午膳之后到学堂下学,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
沐慈儿听出了沐紫阳的意有所指,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姐姐是说……”
沐紫阳语气有些沉重,“咱们两府之间的实力,还真的是天差地别。”
看来姬相府没有想要改变计划的意思,只是想法子让她兄长不能同行罢了,这样短的时间里,制造这样的一场意外,居然那样简单。
仁怀冰在床前给沐子元包扎了好一会儿,才来禀报,“少爷没有大碍了,身上只是些擦伤,只是左腿小腿处被木头刺穿了,才流了许多血,昏迷应当是流血过多,加之本就撞到了额头,服了药便会醒的。”
姬氏听说没有大碍,稍稍放了些心,可还是心疼得紧,喃喃自语着,“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样的意外呢。”
闻言,沐紫阳见仁怀冰轻皱了眉,心下更是冷了几分,“仁大人这般吞吞吐吐的,是因为兄长腿上的伤并非意外而是人为,对嘛。”
“什么?怀冰,紫阳这话可当真?”沐胜雄本就有些怀疑这意外有些不寻常,厉声询问。
仁怀冰震惊地望了一眼沐紫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回将军,的确有这个可能。”
沐子元的书童帘青也受了轻伤,这会儿刚由仁怀冰的学徒包扎好,便被沐胜雄叫来问事情的经过。
帘青抱着受伤的手臂,低头回话,“今日下学后,小的和少爷一起回府,哪只知路上马车突然晃得厉害,将小的和少爷摔了出去,少爷因护着小的好像撞到了,小的看到那马车的轮毂好似断了的样子,很是危险,刚要同少爷离开,那马车便向咱们倒了下来,少爷本是能避开的,却不想不知哪里飞来的这断木就飞了过来,少爷腿就这样受了伤,马车也砸到了咱们,好在少爷已经带小的避开一些距离了,才没有压上咱们,可之后少爷也晕了过去。”
沐紫阳冷哼,“哥哥虽会武,可事发突然,还要再护着一人,撞到了头也在所难免,但飞来的断木能不偏不倚地刺中了哥哥的小腿还插得这样深,一定有问题。”
沐胜雄大致了解了,向仁怀冰求证,“可的确如紫阳所言,是这飞来的断木有问题?”
仁怀冰仔细解释道,“一般来说,在马车倒下之前飞出的断木不会有能够贯穿整条小腿所需要的力道,另外这断木插得这样深,却没有伤及经脉,也实在是太巧了。”
姬氏没有想到是有人故意要害自己的儿子,坐到床头捧着沐子元的手,心中担忧更甚。
沐胜雄的拳头也是握得咯咯作响,“知道了,怀冰去看着熬药吧,子元就交给你了。帘青也下去休息,夫人若是担心子元,便留下照顾也无妨,只是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这事我会查清楚的,你放心。慈儿,你陪着娘亲,别让她太劳神,至于紫阳,你跟我来。”
沐紫阳能猜到爹爹为何要叫上她,今日她刚向爹爹讨了会功夫的丫鬟防身哥哥便出了事,而且又猜准了哥哥是被人害而非意外,想必爹爹现在一肚子问题要问她,可她依然犹豫,该不该如此早就将自己与慈儿说的那番话说给他听,爹爹会不会信呢,若是不信,今后会怎样,若是信了,还会不会让她再插手,耿直的爹爹会不会一时冲动反而害了自己。
不给她多做考虑的时间,父女二人已回到主楼的书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