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有一地

  我们生来就被安排好了的除了家人,还有一事,就是在自己的生活中做一个游子,慢慢缓途,不问归路。这一路上,我们走过了许多人的生活,或许我们曾留下一笔一墨,或许,我们只是为了一个叫做远方的终点,各奔东西,擦肩而过。

  远方,是什么?是漠北的斜烟沙浪,还是南疆的山路悠长,是海岛上的第一抹光,还是雪国的皑皑寒凉。我们每个人都带着自己心中的答案,行走在自己的路上,向着自己心中的远方。

  远方,是什么?淘金者的远方,是充满未知的莽荒;水手的远方,是无际的碧海汪洋,而游子的远方,却熟悉而别样,那是他们心下的一地故乡。它不同于梦想希望追逐较量,不同于距离时光曲幽漫长,只是安静的,像一首歌,来往哼唱,响在心上。

  我没去过太多地方,也未与家乡离过太远太长,但也曾路过冬雪苍茫,夏雨洪荒,也漫步过江南窄巷,也领略过山间秦腔,驼铃悠长,我遥望过转经筒轻声摇晃,我曾以为这所有途径过往的都算是远方,曾以为去完成日渐贪婪的愿望也算是远方,曾以为能够无拘无束,风歌走马,至此流浪,可到远方。

  直到有一天,自己就是所想所做都已成为现实,才发现,远方其实一直在来的路上,在自己身后默默守望,在黑暗荒野将等点亮,在夜深人静可转身念想。一路漫途三千里,才发现,真正的远方是自己早就习惯的家乡。当飞机落地,当钟声敲起,没有了之前所以路上的向往,却被袭了满身迷惘。

  不敢想自己已横越过近半个中国,不敢想自己回去的路有多长。不敢给爸妈打一个电话,怕那头声音还没响起,我先哽咽颤抖。可能早就习惯了报喜不报忧,早就习惯了硬摆着一副坚强模样,一句句我很好,打发走所有的宽慰和善意的打量。最后,剩下自己把怀念难过一股脑散放,最后,反复一首歌轻轻哼唱,唱着过去唱着家乡,最后,一次次笑着从梦中醒来到哀伤,只能自己珍藏。

  那日和友人闲聊,说家里又下起了雪,我就感叹了一句想家,友人说,当你在想家的时候,家也在想你。可能,所有游子最大的幸运,不是四海名扬,而是当脚步把河山踏遍,也未忘,家的方向。

  我写不出隽永的词句,却也总想,将它笔端歌咏,我说不出多情的话语,却也希望,将它启口吟诵。因为我的过往,因为最喜欢的她,因为曾经的亲密无间,或是无法相见,还在那个地方悄生滋长。然而,或是因为亡悼遗忘,因为已无法如愿以偿,因为那未曾停歇的念想,因为一直以来的努力,太多的人都已经回不去,让那一地故乡好像隔了山河海洋。

  夜又深沉,每一次下笔却总带着踌躇,我怕我不能把它淋漓刻画,不能对它倾诉衷肠,不能用这简简短短的文字来说尽它给我留下的回忆,我踏过的时光。或许离开那里,只是早晚朝夕的时间,只是转身俯首的距离,然后我们独自走上生活,向着所谓远方,行走成长在,逐渐远离家的路上。也许有一年自己龙钟迟暮,步履神色都带上颓唐,安静坐在躺椅上,仰望日月辉光,会想起,有一个地方,伴着我从孩童玩笑疯狂,看我跑遍过大街小巷,我熟悉它一草一木清静安详,它记得我一点一滴欢笑惆怅。有一个地方,凝望我有一天不慕而立,拼搏四方,看着我舟车劳顿,风餐流浪,可能那时候我已经因为时光忘记了它周遭路坊,而它还记得我年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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