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拍马屁也是一项事业

徽宗长期任用宠信蔡京、王黼等颟顸奸邪之徒，致使北宋官场奸佞横行，虎狼当道。

而在赵官家的权力核心中，拿着朝廷俸禄，哼哼哈哈混日子的官员更是数不胜数。

在这样一群佞臣、庸官、污吏之中，有一位短暂担任过副宰相，虽然不被史书着重记录，但其人生信条以及在官场中的作为颇具代表。

在这里，我们有必要讲一讲这个人，以便进一步了解北宋末年朝廷高官的普遍精神状态。

这位副宰相的名字叫白时中。已知的史料中，他的出生时间不详，只记载了确切的死亡年份。

按照一般官员从年轻时候考中进士算起，做到宰相的位置，起码也该人到中年了。白时中一生中没有过超常规提拔的际遇，这样推算下来，他应该最早也是中年以后才进入朝廷的权力中枢，之后一直在徽宗朝的重要领导岗位上工作近二十年。等到他死的时候，应该人到老年了。

只是因为这个老头子较为滑头且常年潜水，与朝中那一帮吸睛指数高企的大奸大恶之徒比起来，实在不引人注意，终于把履历表都给弄丢了。

可以肯定的是，白时中是正儿八经公务员考试中的优等生，根正苗红的进士出身。与李邦彦和蔡京的几个儿子恩赐的进士出身比起来，他的学历杠杠的。

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白时中也曾被贬，下放地方工作。处分不算很重，但也是处分。

白时中遭遇了什么事，史书没有详细的记载，但根据他下放不久又被召回朝廷，和他后来唯蔡京父子之命行事的行为来分析，应该是和什么人走的近乎了，或跟着什么人瞎起哄说了犯忌讳的话，不经意间得罪了掌权派蔡京一伙。

蔡京不高兴，在打击别的官员的时候，捎带给了这个“打酱油”的一点颜色，把他贬斥下去以示惩罚。蔡京的意思，给他个警告也就行了，原本没想着要一棒子打死。

毕竟，蔡京在朝廷混很不容易，也是需要帮手的，像白时中这样听话老实的人可不多。与其让一个耍滑头不听话的刺头顶了白时中的职，不如就用这个既听话，用起来也顺手的家伙。

和蔡京共事，白时中学到了很多本事，不仅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处好了，而且在官场中越混越顺，一路加官进爵，政和六年官拜尚书右丞，中书门下侍郎，进入了北宋的核心权力层。

白时中跟着蔡京学到了哪些为官之道？

在白时中看来，做官无难事，只要会拍领导的马屁就能万事顺遂。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白时中在一群阿谀谄媚之徒中混迹多年，耳濡目染，如何自保，如何取悦皇帝的功夫早已经练到炉火纯青。

蔡京走了，王黼来了；王黼走了，李邦彦来了。不管谁掌权，白时中都小心侍候着，领导说啥就是啥，领导让干啥就干啥。

领导倒掉好几茬，白时中却稳如磐石屹立不倒，能够具有如此神功，可不全是顶头上司喜欢和皇帝的恩赐，与他自己刻苦修炼“马屁”神功和不做“出头椽子”的人生信条是密不可分的。

白时中的马屁拍得山响。口头上拍马屁不过瘾，还写文章、画图画给皇帝看。他把自己的脑细胞全都用在了讨皇帝欢心上，这也应该是他在北宋朝廷做官始终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吧。

徽宗喜欢瞧热闹，喜欢听好听的话，白时中就把心思全用在这上面。他先后写了《政和瑞应记》和《赞》等多篇马屁文章盛赞徽宗仁德和帝国繁盛。

他的笔下大宋帝国欣欣向荣，繁荣昌盛，浑然不顾这个王朝已然坐在了火山口上，覆灭在即的现实危机。

宣和六年，距北宋灭亡也就剩下两年了，白时中也终于坐到了副宰相的位置上。做宰相以后，他没有筹谋大宋未来发展的大政方针，也不关注不断恶化的边患问题，更没有考虑国事糜烂的内政。

金人入侵，边患告急。作为副宰相，白时中根本没把这件事当回事。而是继续他擅长的拍马事业，誓将拍马进行到底。

当白时中之前那些显赫一时的官员散去光环，纷纷倒台之后，他竟然也有机会走上前台来表演。

不过，北宋王朝留给白时中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时候，金人已经把战火烧到了老赵家院子里，在这种情况下，依照白时中肚子里的那点货色，要他讲点管用的东西，基本没戏。

但就在这不多的时间里，白时中无视内忧外患，依然给钦宗“打麻药”。他像侍候徽宗一样，给钦宗写阿谀奉承的文章，颂扬祥瑞吉兆，净说些扯淡的不着边际的空话、神话，实用的东西一点都没有。

金人打到了汴京城下，守城的将士忙着准备守城。白时中装模作样来视察工作，摆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对他的手下宇文粹中说，和金国开战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你们哪里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啊？言下之意，白时中知内情，有办法，也有把握应对来犯金人的。

钦宗继位后决定坚守京城，于是把大臣们找来问谁可以担任守城大任。钦宗话说出去，过了很久都没有一个接茬的。

这时候，官职和资历都还较低的李纲眼见从宰相到各部大员竟然没有一人主动搭腔愿意担当，心中既急且怒，再也难以抑制心中愤懑，走出班列，情绪激动地指着白时中说道：“朝廷用高官厚禄养着大臣，就是备着有事的时候让他们出力的。宰相虽然是书生，但是领导将士抵抗敌人，是你的职责啊！”

白时中见一个无名小辈竟公然在朝堂上点着名挑战自己的权威，勃然大怒，冲着李纲说：“李纲莫非能带兵出战吗？”

白时中话里有两层意思，一是你李纲如果不敢带兵，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二是如果你说敢带兵，马上就让你去带兵，死在战场上活该，可怪不得我。

李纲敢于挑战宰相权威，是抱着愿为君王解忧，为帝国排难，不惜一死的决心而来，不用白时中激将，他都会慷慨蹈难，于是昂然道：“陛下若派我去，我定以死相报。”

钦宗终于看到有自告奋勇愿意为王朝效命的人，立马破格提拔李纲为尚书右丞，兼任防御使，统领京城防御和抗击金兵的工作。

当然，说白时中一点事没干，好像有点冤枉他。他其实给钦宗出过一个主意，就是劝钦宗放弃京城赶紧逃跑。原来啊，这是一位打算跑路的宰相。这应该也是他在宇文萃中面前胸有成竹的那番话中隐藏着的所谓主意吧。

主战派李纲上位，作为逃跑路线代表的白时中遭到弹劾。

白时中本来懦弱无才，能力低下，除了会唱赞歌，其他没有招人待见的优点。朝中原先那帮所谓的亲兄热弟随着徽宗的退位，如今已树倒猢狲散，纷纷倒台或找借口跑路。白时中身居高位遭到弹劾，满朝文武竟然没有帮他说话的人。钦宗见这个人如此势弱无能，就罢了他的官。

没了官做的白时中就像折断了主心骨，神飞魄散，没出一年就死了。

徽宗在位期间，任用倚重的宰相不是颟顸胡干，就是尸位素餐，一个个贪得无厌，荒淫无耻，把一个好端端的王朝拖入到民不聊生，烽烟四起，以至于不可收拾的深渊。

宰相不像话，那挨得皇帝最近的那些身边人又表现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