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前文,柳丰贤本想让三个孩子一起去柳树镇,无奈家里还有牛啊猪啊鸡啊等活口要喂,最后柳丰瑞决定让年幼的小月跟着,身边有个小跑腿就可以了。
听到摩托的轰鸣声,大亮知道上次给他和小月照相的那个柳伯伯来了,他很想看到他和小月那张合照,那也是大亮第一次照相。可是看着小月家满院子的人,他只能偷偷从门缝往里张望,好像那个柳伯伯满脸焦急的样子,好像二叔二婶家出了啥事,他就更不敢进去了。
“大亮,我要去镇里了,我妈要去看病。”
“什么,你也去?二婶看病你又没病,跟着干什么?”大亮很是诧异。
“我要去照顾我妈啊,她都不能下地了。”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还有不会的作业要问你呢。”大亮有些依依不舍。
“我也不知道,应该很快吧,快开学了,开学前肯定得回来。”小月忽然有些茫然,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也许对大人而言这不算什么,但对她而言已经够远了。
年幼的她,经历了被大伯过继的事件之后,对于变动和分离有着一种天然的敏感和恐惧。那个遥远又神奇的柳树镇她还是第一次去,她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
还好,这一次是和妈妈一起。对于孩子而言,只要有妈妈在,哪里都是家,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还没来得及问照片的事,摩托车已经载着二婶和小月急速离去,大亮愣在原地,他隐约感觉,这次和小月是一次不一样的别离。
远远的,柳树镇的两根大烟囱进入眼帘,很少出门的小月最远也只去过三里岗村,柳树镇对她而言既神秘又陌生,以至在很多年后,她依然感觉高烟筒是城镇繁华的标志。
来到镇子上,赶集的生意人陆续收摊,街上稀稀落落没多少人,但依然给小月很大的冲击,这地方真大,这里人真多。馒头铺门口叠加着高高的笼屉,呼呼冒着白气,半条街都弥漫着馒头的香味,条件反射,小月这时也感觉肚子饿了。
摩托车穿行在宽阔的街道,两旁的各色店铺从眼前闪过,小月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小月觉得这一切陌生而新鲜,她像是穿梭在一个奇怪的梦里。
就这样,小月目不暇接的看着暮色中的柳树镇,直到看到一栋漂亮气派的两层小楼,摩托车才停了下来,她知道这就是舅舅的家了。
暮色里,一楼门头上“风华照相馆”几个大字还隐约可以看清楚,两扇红木大门虚掩着,只是透过门缝扫了一眼,小月就看到屋内的宽敞明亮了。
干净平整的水泥地面,洁白光滑的墙壁,不同于村里那个昏黄的小灯泡,这里的墙上嵌着明晃晃的电棒,发出冷白冷白的光。
高高的吊扇正在头顶呼呼的转动,分明是八月酷暑,小月却觉得有一丝莫名的冰冷……她不由的看向了地面那个风扇转动的黑影。
“小月,总看地上干啥呢?这还是你第一次来舅舅家吧。”柳丰瑞看出了小月的拘束。
“妈,小燕他们说舅舅家地上掉的都是钱,都没人捡……我看也没有啊!”小月小声的嘟囔着,她还清楚的记得林家湾里关于柳家巨富的传言。
“哈哈,这话你也信,再有钱也不会把钱都丢地上啊!”柳丰瑞被天真的小月逗笑了。
女主人林成慈走出厨房,和二嫂寒暄一番端上两杯水,这时柳青青穿着花裙子一蹦一跳进了屋,看到家里来客人,她很是意外。林成慈招呼女儿过来给小姑见面。看到女儿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她从抽屉里取出钱让青青出去买烧鸡、猪头肉和馒头。柳丰瑞想起身阻拦,怎奈她腿疼得根本站不起来。柳青青撇撇嘴,一脸不情愿地拿着钱出了门。
林成慈回到厨房,边做饭边寻思,这个柳丰贤,我说他着急忙慌地去林家湾干嘛呢?原来是把他妹妹接来看病。
对于这个二嫂,林成慈本没多少情分,只是因为她嫁给了二哥,如今病成这样,接过来把病看好也不错,真要是瘫了,受苦的还是自家的二哥。说不定还可以缓解她和柳丰贤的夫妻关系,最近柳丰贤对他越来越冷淡了。还有,这个二嫂家里日子过得虽然紧巴巴,但却从不低头,这次来到她家,她有了一份优越感。
自己的丈夫对这个小月似乎很喜爱,不如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其实她对这个倔强又土气的小月本没恶感,如果能在暑假给青青做个伴倒是好事,林成慈不由多做了两个菜。
柳丰贤带着小月参观了照相馆和他的家,一楼基本都做了照相馆,他们一家人住在二楼。在一楼还多出一个卧室,平时几乎不用。柳丰瑞腿脚不方便正好用上,柳丰贤安顿母女住在一楼。
“这就是在照相的地方吗?”小月怯生生的问。
“现在一般都不在这里照相了,我把后院改造了下,自己画了几幅油画挂着当背景,那里更宽敞,光线也好,一般都在那里照。走,我带你去看看。”柳丰贤慈爱的摸了摸小月的头,牵着她走向后院。
后院的三面墙上都挂着布景油画,油画上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看着真实而又梦幻……小月有些目不暇接,这些东西对她而言,陌生而又新鲜。
“舅舅,这些画都是你自己画的?”小月崇拜的仰头看着柳丰贤。
“那当然了,你舅舅可厉害了,这些画还有门头的字都是他自己弄的,以后你可以跟着舅舅好好学学。”柳丰瑞坐着无聊,也蹒跚着跟了过来。
柳丰贤现在只把时间和精力放在了玩具厂,对于照相馆他已经不上心了,也很久没给林成慈换新布景,为此林成慈也是满腹牢骚。
闲聊间,柳青青买了熟食回来了,一行人回到大堂准备开饭。
席间,林成慈客气地给二嫂夹了一只鸡腿。见小月怯生生地很拘束,柳丰贤也给小月夹了一只鸡腿,这时柳青青不高兴了,把筷子一摔,“爸,你让我吃什么?这烧鸡还是我买的呢。”
柳丰瑞急忙把鸡腿夹给青青,小月也把鸡腿夹给了舅舅。两个鸡腿夹来夹去,柳丰贤脸上挂不住了,这个青青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平时烧鸡就没少吃,这一暑假更是天天零食不断,晚上很少吃饭,今天越是有客人她越找茬。十四岁了,学习一团糟,整天就知道打扮疯玩,本想发火,妹妹刚来,还是忍了。
青青气鼓鼓放下碗筷不吃了,一旁去看电视,电视正热播《新白娘子传奇》,从未看过彩色电视的小月感觉新奇,可是,她怎么也看不进去,她只想妈妈赶紧看好病回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