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手边的箱子挂着锁,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味。小孩子顽皮嬉闹,不经意的撞到箱子,痛的直哭,箱子却纹丝未动,女人淡淡的看着那个讨人厌的小孩子,像是听不见那位母亲的埋怨,“这么个老破箱子也拿来当?这年月还真是晦气!”
女人依旧端坐在右手边的候客位上,没有表情。那母亲骂的没趣,又巧在伙计包好了银两,只得讪讪的一手提着钱袋,一手提着孩子走出门去了。小伙计倒是个机灵的,忙跟着招呼,“老板娘您慢走嘿,小心门槛,”这边又瞧见候着个女人,小伙计快速的打量了一下这位,女人穿的很朴素,粗棉布的长裙,刮秋风的季节里只单薄的披了件披肩,小羊绒的,倒是有些分量。发髻低低的盘着,用一根玉簪别在颈间。
这玉簪也还不错,倒是看着比披肩还有些贵重。小伙计虽年轻,却是自小就待在典当铺帮手,这十几年来什么样儿的人和物件没见过,对自己的眼光也颇为自信。
“这位老板娘,您来点什么?”小伙计招呼起来。
眼瞧着女人站起来走过去,原以为马上要摘了那簪或是披肩递过来,不想面前这位相貌清冷的人却抬起手指向身后,“这个。”
小伙计冷不丁被闪了一下,还有些迟钝,慌忙缓过来,这才看见这地上竟有老大一个木箱子,黑漆漆的,表面像用油烘焦了一样,泛着油光。
突然,伙计的目光停在了那里,直愣愣的,然后慢吞吞的转过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
女人仿佛是见惯了这些,只是淡淡的讲,“请你们掌柜的吧。”
小伙计像是得了皇天恩赐般,连忙说,“好好好嘞,贵人,你先坐,我这这就去叫。”
“七十二宫锁?”老掌柜从面前的刚收的藏品中抬眼看了看面前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小伙计。
“对对对,没错!”
“哈,哈哈哈哈,你呀你呀,毛躁!”老掌柜连眼镜也没摘下来,不理会小伙计的一惊一乍。
“千真万确,廖掌柜!”小伙子急了,连忙说,“七十二宫锁,厅府所出,宫廷专用,禁忌之锁。赤里金表,外露七珠,关窍七十二重,横八竖九。遇枯木生火,遇冷水耀目,唯遇千顷瑶木方能吻合落锁,尘封世间万千。”
老掌柜听了这一连串的背书不由得笑的更厉害了,接着这个玩笑劲儿不由得接着问下去,“遇瑶木方可落锁,然后呢?”
小伙计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光,忙接着背书,“七十二宫锁遇瑶变银,七珠结为水滴,悬挂于宫锁边缘,不竭不落。”
“书倒是背的不错,臭小子,眼神不好啦?还是头脑晕啦?这七十二宫锁本就记录在奇闻异物的古书里,哪可能有真的?况且,既是锁,当然是要放在什么盛物上面的,这瑶木就是古树奇木,从来没人见过,你这个臭小子,怎么着?又异想天开?”
老掌柜一顿教训,小伙计原是有些退缩的,但又想到刚自己亲眼见过的,便又鼓起勇气,“掌柜的,您要是不随我去看看,您必是要后悔的!”
老掌柜这时抬起头,眯起眼睛抬头看这伙计,小伙计气鼓着腮帮子,却信心十足似的。
掌柜想了想,点点头,于是抬手叫伙计带路。
小伙计忙着证明自己的慧眼识珠,没顾得发现薄薄的镜片后头廖掌柜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廖掌柜的典当铺在这长街上已经小有名气,从摸爬滚打到声名鹊起,小半辈子也这么过去了,仿佛早已忘了当年坚持置办这铺子的缘由了。外人看来,廖掌柜这人虽说长得不算英俊潇洒,却也肤白清秀,当年笑起来明眸善睐,朱唇皓齿,像是个飒爽英气的女儿家似的。白手起家时,虽然银钱拮据,却还是有不少媒婆上门来说亲,廖掌柜都委婉的推辞了。人人都说,典当掌柜廖顷云,只为银钱不娶亲。他倒是好脾气,从来也不恼火,听见了只当没听见,轻轻一笑,腮边的酒窝却愈发明显,显得格外亲切。
长街上谁也不知道,廖掌柜来到这之前的故事,有人偶尔问起,他也从来都是笑着扭头走掉,仿佛害羞的样子,大家渐渐地也不再提起了。
虽然如此,廖顷云做起事来却从没有待人接物那般温和,尽管不曾横眉冷对,又耐心仔细,但那种严肃劲总是让人不敢接近,甚至不敢讲话。尤其特别的是,他对店里的伙计特别严厉,尤其在教本事的时候尤其厉害。那张白皙的脸瞬间变得铁青,眼睛里仿佛烧着硫磺,随时想要将面前的人熔为灰烬。因此能留在典当铺的人不多,大多数人来了走,不过两三个月就受不了了,只有现在店里这个小伙计,八岁那年要着饭走到长街口,廖顷云收了他,这一呆就呆了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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