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摆着渡,船桨缓慢地向前摆,向前摆。水波随着船艄向东流去,水波荡漾,船艄都微微摆动。
“小伙子,这次想去哪啊?”船伯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就去这河的东面吧,这次我就不回来了,大伯你把我送那你就回去吧。”我凝视着河,河的东面有个岛, 神秘,仿佛永远过不去。
女朋友要和我分手,她原来说我喜欢你这样的才子。我拉起她的手放在我冰冷的脸上,有些激动“我还是才子啊我还是啊,你确定不喜欢我了吗?”女友摇摇头,你那时听错了,是财子,不是才子。不久之后她就要嫁给我们村的地主。地主家财万贯,我每次去给他锄地都能看到那一望无际的玉米地,是那么宽那么长。玉米又高又壮,我仰着头看着这些玉米:你们有个好身份啊比我高,我啊就是伺候你们的。地主年前刚娶了个小老婆。号子声锣鼓声响彻云霄。不过不久就离了。现在村里的号子又响了起来,他要娶我的女朋友了。
我爹是个老农民了。代代守着那点地,就眼巴巴的望着望着,这地就是宝啊,能生金啊。可这地寸草不生,一片荒芜。我摇头叹息,好地,那些东西攀不起啊。 我走进屋里,刚跨进门槛,这土就扑了上来。这亲热劲,唉“咳,咳,咳。娘?娘!出来吃饭。”我娘把我喊进屋里“娃,你告我,慧英可是嫁了那老头了?”我盯着娘那一双浑浊的眼睛,这浑浊下面藏着湖水的湛蓝。我知道什么也瞒不过她。“罪孽啊罪孽啊都是上一辈人的罪孽啊。”“咳。咳。咳咳咳。”娘,我知道可我不怨,我不怕没了她,我就怕她过的不好。爱她,对她好,是我一个人的事。
这事说起来有点长。我女朋友的娘和我娘在村里上学时玩的可好了,村里人见了都说这两女娃像真像!她们不止像,而且都俊,念书那会我娘念得好常常得到小红花,我娘脸皮薄,小红花都不敢戴。可惠英她娘是出了名的糙,这红花她瞅上了,本该落在我娘头上的到了她头上。我娘倒是心大“好看好看,还是你戴上好看。”这样的关系一直到我爹的到来。一天村里号子播子下乡来我们村,大波的年轻小伙从城里来了。我娘瞅上我爹了,脸皮薄,不敢说。惠英她娘也瞅上我爹了,性子糙,大着嗓子就喊上了。“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就这样,我爹和我娘在一起了。这城里的终究是要回去的。那个年代盯着看一眼都是道不尽的温柔,都是广播里的反革命无视党的纪律。还是那条河,我娘和我爹就是这么被泡在里面,岸上灯火通明,村民的唾沫星子,不知羞耻,狗男女淹没了他们。他们在河上漂着漂着,就遇上了惠英她娘划着船喊着我爹的名字我爹一仰头就看见了她娘头上的那朵小红花。他们得救了。他们在小岛上生下了我,后来村里传来消息惠英她娘要嫁人了!我爹和我娘赶了回去,看着惠英她娘红着眼盖上了红盖头。后来她娘拉着我娘的手说老爷待她很好,还求着老爷给了我家一块地。我爹娘就在那安了家。惠英她娘嫁了那会的地主,爱惨了我爹,死的时候还念着我爹那会刚进村的样子。书生,你何时才会娶我回家?我想,惠英也是爱我的,可这番田......
我们也不例外我们凭什么会例外
跨过那么多年跨过那么多代逃不过穷逃不离这村子。我爱的人终究离我而去。
我娘就此一病不起。我爹抽着旱烟蹲在我家地旁,仿佛能生出金。我娘恨啊恨这天不公惠英的娘嫁错了郎,她的生活从没有一点白面,苦苦拉着儿子长大,成才不如成财啊。我娘病了只会说,“儿啊,咱家对不住你,别怪你爹别怪惠英。”我懂我懂我都懂。
还记得爹娘提起岛上的生活没有田种没有地耕。却有鱼吃。没有新衣裳没有花布料,却有爱人永相陪。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啊。年轻的娘,年轻的爹,埋在了这岛上,在这岛上真正的开始。我们什么也没有却什么也有了。
现在,爹娘已亡,地也被地主收了去,惠英也生了个儿子。我没啥念想了。这次我真要上那岛,我就瞧瞧。
瞧瞧我爹娘年轻的样子瞧瞧我未来的姑娘是不是在这里。
上了东岸,土地松软,一脚下去鞋就陷了下去。我一眼望去,再望去。
这岛上上除了草还是草,除了土就是土。故乡的土啊淳淳的香甜。我坐在草堆上,想望眼欲穿。磞。
“我操,这是咋咧?”我掉了下去,草下一个坚硬硌的我生疼。伸手去摸,一个精致的盒子,盒上什么也没有,红木做的。
打开,里面有些金银首饰,首饰下面埋着大把的银票。银票啊,热乎乎的,我摸这银票,怪烫手。翻过来。“我儿结婚的”五个字,就这五个字。一阵电流穿过我的脑中。
娘啊娘啊
这岛竟生了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