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碧鲜
知县一脸惊慌失措,拼命摆手,想要辩解什么:“不是,不是这样的。”
我挡在受害人身前:“人赃俱获,原来你是凶手,所以要污蔑我的!”
知县越来越慌:“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受害人在我身后,我一把扯下堵在她口中的手帕,揭开绳索:“你,你别怕,我来保护你。”一打照面,我愣住了。
这不是岑盼盼姑娘吗?
岑盼盼娇娇怯怯,哭道:“大人,不知小女子犯下了过错,还请大人告知,莫要伤我。”
这还有什么说的?我跳起来:“你就是凶手!人赃俱获,看你怎么狡辩!”
知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突然爬起来跑掉了。我正要追上去,被岑盼盼拉住了:“姑娘莫追,怕大人有接应。”
“你,你怎么被他抓住了?”我问。
岑盼盼摇头:“我不知道。今日知县大人寻我县衙,说要请我在后日的宴席上弹琴助兴。我喝一杯茶,就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就在这里,大人举着刀杀我,仿佛……”她面露惊恐,“大人这是不是疯了?”
知县是不是疯了,我不知道。但是,不久以后,我能确切知道的是,知县已经死了。
捕快们发现他的尸体时候,是雄鸡刚刚唱了第一声,唤醒东方一片鱼肚白。知县脖子上有道刀痕,血流满地,早已气绝多时。
仵作认为是自杀,大概是背我撞破了动机,自杀而死。巧的是,在这两年间每次出命案,知县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再有岑盼盼的证词,可见知县就是真凶!
现在衙门里正乱乱纷纷,像无头苍蝇。却尘上神找到了我,我正坐在县衙外的茶棚里,满脸的茫然。上神出现在我面前,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对不起,是我冤枉你了。”
我摆摆手:“说这个没意思,反正已经真相大白。”只是有些心灰。
岑盼盼姑娘受了惊吓,在房间休息。听雪阁前聚了大批人,都是来看望安慰她的。如果我是岑盼盼,见有那么多人追捧自己,这种感觉想想真是美好呢。
却尘上神在我身边坐下:“你倒是胆子大,只身救人。”
我嘿嘿一笑:“反正也伤不了我,不怕。”
也许是我这没脸没皮的样子很好笑,却尘上神伸手摸摸我的头:“很久以前,也有个人像你这样没心没肺。”
是若芗仙女吧?我酸溜溜地想。这种回忆失踪未婚妻的话题让我怎么接下去?何况我也不是你现任未婚妻啊上神。
幸好,他也没就这个话题想跟我做过多的交流,只问我:“杀人的有线索了,逃走的亡魂,知道在哪里了吗?”
我摇头:“青神县就那么点大,能藏在哪里?从我们到青神县往前一个多月,都没有人死掉。”
上神没了掐指一算的法力,又不能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只有回去领罪一途。
我刚从茶棚出来,一个小丫鬟拦下了我,说是岑盼盼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等我,要向我致谢。
本姑娘从来都是做事不留名的,有啥好谢的。我看着岑盼盼手中的礼盒,眼都笑成弯月:“你来说一声就好,还带什么礼物?是啥好东西?”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接。
岑盼盼垂眸浅笑,如春风拂面:“多谢姑娘救了小女子。这点礼物,聊表寸心。”
我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举手之劳。”
岑盼盼偏头看向却尘上神:“公子也与姑娘熟识吗?”
“他呀,”我转转眼,“是我未婚夫。我跟他赌气,跑出来散心,没想到阴差阳错救了姑娘一命。”占个口头便宜。
却尘看我一眼,仿佛没听见“未婚夫”三字。岑盼盼对却尘上神行了一礼:“彼岸姑娘热心救我,真是我的再造恩人。当时危急,小女子嗓子都已喊哑,想着要命丧此处。没料到能绝处逢生。真要多谢公子与姑娘争执赌气了。”
却尘上神摆出端方君子的模样:“哪里,哪里,是姑娘命大福大。”一双眼睛却落在她脸上,像是被胶粘住了,扯也扯不开。
他说过,岑盼盼不是若芗仙女,只是长得像。但思念了许久的面容在眼前出现,肯定要多看上几眼,不看白不看。
他二人站在一处,真是一对养眼的璧人。我忍不住想,当年却尘上神与若芗仙女定然也是如此。相较之下,我不过是普通一人,连个仙人都没混上,有什么资格获得却尘上神的垂青。
又说了几句,岑盼盼告辞,回了听雪阁。我看着她仪态万方的模样,步步生莲。哪怕是走在杂乱的后院,也是高贵如出尘的仙女。
“走吧,上神。”我推却尘上神,见他有些神色失落,压下心头的不舒服:“你到底是还念着若芗仙女,还是只喜欢岑盼盼一张脸?”
他看我,目光有些悠长:“其实我是……””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算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狐疑。
却尘上神没有回答,只是拉起我的手:“好不容易来凡间,我带你到处看看。”
天哪噜夭寿啦,却尘上神拉我的手啦,这手一辈子都不会洗啦。我仿佛看到天上地下的仙女气势汹汹扑来的。
他的掌心很暖啊。
我玩得很开心,哪里有好吃的好看的,却尘上神都带去我尝试一遍。长年在地府,所见的除了青黑的雾气,便是望不到边际的血红。我也好想在人间永永远远住下去。
“上神怎么知道那么多好玩的东西?”我问,一边慌忙不迭地往嘴里塞甜甜的点心。
却尘唇边的笑淡了少许:“若芗曾抱怨我不陪她玩,不陪她逛。我总以为是她矫情。等到再也找不到她的时候,我一个人走在人间,凡人笑得越开怀,我就越觉得孤单。我相信,她没有死,只是躲起来,等着我去找她。我就找,一直找下去,总有一天能……能找到她。”
我忡怔,放下手里的糕点,默默为他倒了一杯茶。佛说,执着是苦。千万年寻找一人,这何尝不是一种执念。
他反倒劝我喝水:“多喝些,你的嗓子都哑了。”
我笑了笑,刚拿起杯子,身子忽地一晃,差点摔倒在地。却尘拉住我:“喝个水都要睡觉么?”
“不是不是,”有种奇怪的感觉从灵台深处升起,我打个寒战。像是有什么线头,若隐若现,我想抓住,但是总从我指缝溜走。
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却尘很紧张地看我:“怎么了?”
我紧紧闭上眼,复又缓缓张开。如此好几次,起伏的胸口才慢慢平静。我转头看他:“上神,我们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