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古老的中国乐器,以及最具代表性最有汉族特色的吹奏乐器,我们所熟悉的一说到它脑海中就会长出竹子的——笛子,它最初的形制,所用的材料,不是我们脑海中茂盛生长的青竹,而很可能是我们身上的骨头!
喂,你别吓人成吗?好怕怕!
吓你干嘛?吓死了我还要帮你挖坑,你不累,我累!我明明白白跟你说,笛子最初的形制就是骨笛。
骨笛就骨笛,那肯定也是兽骨啊,怎么可能是人骨?
故事是这样的
浪浪太木阿狗,一个原始人在路上走着走着,踢到一根骨头,他觉得好玩就捡起来了,碰巧的是这跟骨头被虫子咬了几个洞,他就把骨头凑到嘴边一吹,嘿,还能吹出很好听的声音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他就屁颠屁颠地把最初的“骨笛”带回部落,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原来他捡到骨头的地方以前是另一个部落的群居地,后来遭遇野兽攻击,一下子玩完了,所以那个地方的骨头——
“哎哟,太瘆得慌啦,我儿,快把它扔了!”
“妈,这是宝贝,不能说扔就扔,我相信它是兽骨!”
“万一是人骨呢?”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妈,我们原始人部落的人数顶天了才百十来人,怎么可能有万一?”
这个逻辑有点让人蒙圈,他妈真的就在原地兜了几个圈,哑口无言,无法反驳。就这样,笛子流传了下来。
言归正传
1986年5月,在河南舞阳县贾湖村东新石器时代早期遗址中发掘出16支竖吹骨笛(用鸟禽肢骨制成。哼哼,虽然不是人骨,但也不是兽骨),根据测定距今已有8000余年历史。
距今大约四千年前,一个叫做轩辕氏的黄帝统一了各部落,视察黄河流域时,看见河岸上生长着大量的竹子,好家伙,这些绿绿的植物远看一片绿,近看也是一片绿,而且像极了骨头耶。黄帝二话不说,即刻派人选竹为材料制笛,心里想道:像我这种克文克武的天纵奇才,肯定是要吹吹的!
《史记》记载:“黄帝使伶伦伐竹于昆豀、斩而作笛,吹作凤鸣。”
看吧,不是盖的,凤鸣都能吹出来。
传说归传说
其实以竹为材料是笛制的一大进步,一来竹比骨的振动性要好,发音清脆,二来竹子便于加工,这是骨头所不能比拟的。
假如前面说的竟然是真的,人骨,你能说砍就砍,挖洞就挖洞啊?
你咋不试试?
试试就试试!
咳,我说的是笛子的制式。笛因制式不同,有五孔笛、七孔笛、十孔笛等等,而七孔笛最常见。
《说文解字》记载:“笛,七孔,竹筩也。”
可见七孔笛在汉代已经是主流,至于五孔笛、十孔笛,嗯……就扮演一下非主流咯,毕竟也是拽拽的嘛。杀马特就不必了,我还没见过炸毛的笛子。
笛子有竖吹和横吹,现在横吹的笛子更常见。
在汉代前,笛子多指竖吹笛,秦汉以来,笛已成为竖吹的箫和横吹的笛的共同名称,并且延续了很长时期。汉武帝时,张骞通西域后传入横笛,亦称“横吹”。
题外话
不得不提一句,我从小就兴趣广泛。
六七岁的时候,邻居有个哥哥特别喜欢吹笛子,因此不上学的时候就特别喜欢黏在他身边听他吹,一并了解一些笛子的知识。
后来知识见长,小小的一颗心就有点膨胀了,拎了刀子就去砍竹子,刷刷几下砍完,把竹子拖回来就鼓捣着怎么制作笛子。
老实说,当时完全不知道怎么打竹节,只能找长筒的竹子,为此费了老鼻子劲了,那时候就问过自己,别人是怎么做到的?我为什么做不到?这科学吗?我想不通啊,就觉得自己好蠢。
——老A,你是真的蠢。
放肆!
据说刘系作七星管笛,蒙膜助声,是为笛加膜的第一人。
什么是笛加膜?像某种运动那样从头部到根部给它那么一套吗?nonono,不是的。这里的膜是指笛膜,笛加膜就是在笛子的膜孔上贴一层薄膜,如下图。
笛膜不是随便找张抽纸就可以的,质量上很有考究。小时候听邻居哥哥说,最好的笛膜呢就是竹膜,破开一段竹子,把竹子内壁的那层膜剥落,用这层膜封住笛子膜孔,吹出来的笛声尤为动听
而且我发誓,我小时候特别古灵精怪,谁不信谁憋着。
说到鳖,容我撩一句题外话,老家山上有一种特别凶的土鳖,我们管它叫山狂——请务必记住,看了这篇文章之后,如果再听到有人喊你土鳖,你完全不需要自卑,因为搞不好在那些喊你土鳖的人心中,他们其实是觉得你很狂,而且是占山为王有土地资本的山狂,狂霸炫酷拽上天的狂——只是他们不愿意承认罢liao。
扯远了,回到正题。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用水浸湿笛子,吹出来的声音清越之中带着圆润,实在是妙不可言。
水润后音色的变化,是因振动发生了改变。说到振动,我发现用木叶吹奏出来的声音就是比较散的了,至于原因,请各位等等你的人民,嘿,是等等下期的《木叶篇》啦。
论愁
古书上说:凤栖于梧,凤鸣以竹。梧桐与细竹,一者为琴,一者为笛,琴箫长随,而梧桐多愁。
请各位务必不要去翻古书,因为古书上没有那样说,这次真的是我瞎编的。
“凤栖于梧”倒是真有出处,在《庄子·秋水》里又提到说:“鹓雏发于南海而飞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这里的鹓雏就是凤凰,“凤栖于梧”大概是典出于此。
可我说梧桐多愁也没错,有证据的。李清照在《声声慢》中不就说:“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这都能愁死个人了,那笛子呢?
在上一期的《古琴篇》中花了不少笔墨在嵇康这大帅比身上,作为竹林七贤的领袖人物,他自然是风姿无限,小弟多多。其实在嵇康落难身死之前,竹林七贤就已散了,感情却是断不了的。
古人淳朴,崇仰的是“今生是大哥,生生是大哥”,那什么,看影视剧的朋友应该经常听到这样一句话,“俺生是XX的人,死是XX的魂”。苏轼在误以为要被砍头的时候写了一首绝命诗给弟弟苏辙,里面有一句“与君世世为兄弟,再结来生不了因”,苏辙看到诗后悲伤还来不及,应该不会冒出“下辈子我当哥哥如何”这样的提议。
又扯远了。“闻笛赋”三个字是出自唐人刘禹锡的《酬乐天诗》,诗中是这么写的,“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烂柯”会在另一篇文章扎马步。
“怀旧空吟闻笛赋”这句用的西晋时期,向秀怀念嵇康的典故,当时向秀写了一篇小赋,其实不叫《闻笛赋》,而是叫《思旧赋》。
故事线推到三国曹魏末年,嵇康、吕安这两个除了脾气不好什么都好的家伙,因为不满司马氏篡权而被司马氏捏造口实给杀了。作为竹林七贤之一的向秀,有一次经过嵇康、吕安两人的旧居,睹物伤情,偏偏这时候邻人开始吹笛子,按照电视剧的套路,这气氛当真是烘托得恰如其分,不要不要的。
如怨如诉的笛声让向秀情难自抑,于是在悲慨中写下了《思旧赋》。
《思旧赋》序文:余与嵇康、吕安居止接近,其人并有不羁之才。然嵇志远而疏,吕心旷而放,其后各以事见法。嵇博综技艺,于丝竹特妙。临当就命,顾视日影,索琴而弹之。余逝将西迈,经其旧庐。于时日薄虞渊,寒冰凄然。邻人有吹笛者,发音寥亮。追思曩昔游宴之好,感音而叹,故作赋云。
怀念故友兼团队大哥,向秀做了一个很好的表率,同为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也是团队里的老幺,王戎小弟弟有一天驾车经过黄公酒垆,指着酒垆跟身边的随从说道:“我从前和嵇大哥和阮二哥一起在这家酒垆里痛饮过,后来在竹林之下游乐,我也参预末座。但自从嵇大哥早逝、阮二哥亡故以来,我就为时事所拘,放个屁都要先看看有没有司马氏的人在隔壁偷听。现在看到这酒垆虽然很近,却像隔着山那么遥远。”
后来的顾城,从这里得到灵感,写了一首小诗,挺有名的,说出来你肯定会说:
哦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云时很近
看我时很远
“邈若山河”原典出自《世说新语》,跟我的翻译稍微有些出入,原文是:王浚冲为尚书令,著公服,乘轺车,经黄公酒垆下过,顾谓后车客:“吾昔与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饮于此垆。竹林之游,亦预其末。自嵇生夭、阮公亡以来,便为时所羁绁。今日视此虽近,邈若山河。”
我看到的
人是感情动物,悲欢离合,没有谁逃得了,与世浮沉,也不是你能左右的。活着的时候,使劲儿造呗,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吹笛子就吹,多大点事!看人家桓野王,一吹就吹出个未来!
桓伊吹出三弄,就是因为有我这样的叫你使劲儿造的人,不过叫桓伊吹笛子的人不是我,他叫王子猷。
王子猷即王徽之,字子猷。号称天下第一狂人的王子猷,真的比“山狂”还要狂,这哥们除了做出过“雪夜访戴”的惊世之举,还厚过脸皮挤进上司的马车里躲雨,完全不管坐在一旁的上司的脸是黑的还是绿的。
的的的的。
桓伊,人称野王,东晋大将,但他为人谦素,善吹笛,号称“江左第一”,这第一名到底有多强?
“江左桓郎”素有“笛圣”之称。
据《晋书·桓伊传》记载,王徽之有一次进京,泊舟于清溪侧,好巧不巧,正值桓伊从岸上经过,两个人以前都没照过面的,可以说是素不相识,为了撑起一个故事,就必须要有一个小人物。
王徽之的船上就有这么一个小人物,人物是小了点,架不住他认识桓伊啊,而且嘴特快,转头就跟王徽之说:“老大,桓野王在岸上耶!”
“哟?”王徽之一个激灵,坐直身子,就跟那个介绍人说,“你帮我捎个话,叫他给我吹吹。”
史书记载的原话是:“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
小人物屁颠屁颠就去了,桓伊此时已经是很有地位的显贵人物,面对王徽之的不恭,仍然十分豁达大度,即刻下车,蹲在胡床上,就吹了起来。
史书记载的原话是:“为作三调,弄毕,便上车去”。
要我说,两个字:潇洒!
这则故事,名士之风都快溢出来了,后人为此津津乐道不休,索性就以桓伊的笛曲为本写出《梅花三弄》。明代朱权在《神奇秘谱》中辑有《梅花三弄》琴曲,曲前小序云:“桓伊出笛作《梅花三弄》之调,后人以琴为三弄焉。”
一般这种故事流传到后世,就会成为典故,桓伊三弄当然不能例外,而且十分的不能!北宋大文豪苏轼就曾在《昭君怨·送别》中写道:谁作桓伊三弄,惊破绿窗幽梦。新月与愁烟,满江天。
文章进入尾声,我在《洞箫篇》中提到了“侠”,那时说箫称第一,大体没有什么争议,在这里,才想起笛子。那就,笛子第一吧。
嗯,第一
下期见
-End-
文 / 老A
编辑 / 氓小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