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梦到了已故的姥姥。梦中的她面色红润,似乎更年轻了些,脸上的皱褶似乎也少了些。醒来,她仿佛还在身边。怔怔的,不知不觉滴下泪来。
姥姥故去时93岁,也算是高寿了。她的长寿来自于坚强和勤劳。
姥姥是个要强的人,自己能做的事绝不连累别人。记得姥姥在60多岁的时候突然得了中风,右侧的胳膊、手和腿都不能动弹,急得她只掉眼泪,恐怕连累别人伺候她。在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下,姥姥能下地走路了,可是手还是不听使唤,不能拿东西。她不停地练习用手握东西,经常是拿不住掉了,她还是一天天坚持着,时间长了,姥姥的手竟然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了,她笑了,很开心,因为不用别人伺候吃饭了,还能帮着家里做饭,又能喂猪喂鸡了。姥姥年老以后仍然固守着她的原则,能自己做的事自己做,不让别人帮忙。她总是自己拄着拐杖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地从这屋蹭到那屋,谁要是扶她,就被她说一顿。大家都为她的固执生气,然而没有办法,只好随她了,只能默默地在旁边看着她。
在我的记忆中,姥姥很少有闲暇的时候。我们小的时候,父母都很忙,姥姥早早把饭做好了,大人们干活回来可以吃现成的了。我们小孩的衣服脏了,姥姥也要抢着洗好了。院子里的菜也是姥姥在操劳,点豆角时,放几个豆她都要叮嘱大家,深浅也要合适。什么时候该浇水了,该除草了,姥姥都要指挥着。最有趣的是她爱和她养的鸡说话,就像对自己的孙子孙女一样,她把它们照顾得好好的,哪只鸡吃少哪只吃多,哪知鸡什么时候下蛋、蛋的颜色、大小,她都一清二楚。遇到爱斗的老是欺负其它鸡的,她要批评它,告诉它们要搞好团结。可是姥姥年老以后,再也不能那样了,她没有了那时的气力,端不了鸡食,也不能弯腰。
每次回去看姥姥,她总要说,活这么大年纪干什么,只能是别人的累赘。给她买些好吃的,她总是说,又乱花钱,这么大年纪了吃了没用了,然而吃在嘴里,她的脸上又是笑眯眯的,我知道她心里是甜的。给姥姥剪指甲的时候,看到她的手,青筋暴突,干干硬硬的,一点都没有柔软的地方。就是在这双手下,让我们姐弟几个慢慢长大。想着数年前离家千里外上学时姥姥的话,谁家有闺女不要供她上学,上学就远了,看不见了。有时候我们回去看她,姥姥又说,不如你们还是小时候呢,虽然淘气点,还惹大人生气,可是守着在身边呀!这时候我常常含笑不语。自小,我们姐弟几个生活在姥姥家,她看着我们一个个从小小的婴孩长大成人。我们听惯了她的声音,习惯了回家就喊姥姥,盼望她一直活着,使我们能回去后进屋就喊一声“姥姥”。
记得前几年将要入夏的季节,灿烂的阳光,有点风,不太热,带着儿子回去看姥姥。姥姥全白的头发,用发卡别着两边,坐在屋门口的马扎上,手里拿着拐杖,看着院子里种的菜,一会儿看看大门口,一会儿又慢慢回到屋里坐在沙发上。姥姥特别瘦,本来不大的单人沙发仍然显得绰绰有余。姥姥年过八旬后,不知怎么来越瘦了,瘦得使人担心。虽然有句古话“千金难买老来瘦”,我仍然对姥姥年复一年的消瘦不能释怀。好在她的声音依然是有力的,头脑也清楚,然而毕竟老了,有时和我们聊着聊着竟在沙发上要睡着了,精神头远不如前些年。
姥姥不仅操心我们这一辈人,还力所能及地帮助我们照顾下一代。儿子很小的时候,在姥姥家住过一段时间。姥姥那时80多岁了,还给儿子做棉裤棉袄,针脚那么整齐,全然不像一个80多岁老人的活计。还有姥姥烙的大饼,一层一层的,那么软,那么香,如今姥姥不在了,再也吃不到了。
清明节将至,准备回去祭奠姥姥,愿她老人家在那边依旧硬朗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