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论语公冶长》一章,见“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一句,忽生感慨。子路听孔子老师谈到一个道理,抓紧时间实践。尚未实践,唯恐又听到新的。因为,这样就无法把之前的“实践道理”任务完成了。为了避免这种现象的出现,子路必然成为一个“争分夺秒 实践为先”的不虚度光阴的人。
虚度光阴,因此至少有两种解释。第一,将时间用到自己都知道不应该用的地方,比如明知沉迷游戏不好却仍然抓着手机鼠标不放;第二,有明确任务必须完成,却自觉不自觉地拖延拖拉。把效率最高的时候浪费了。细细思量,二者可归纳为一种:实践不为,任性虚度。
子路的行为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视角:眼里有活,手上有活。有活干活,虽愚却活。因为懂的不多,所以珍惜所学。学得一点,即实践一点。彭端淑《为学》说:圣人之道,卒于鲁传也。确为的论。知而不行,行不及时,行不彻底,都不能实现最心底的目标。
同在《公冶长》篇,另有一段记载,可资对比。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孔子问子贡(端木赐):你和颜回对比谁更强?子贡回答:我哪里敢和颜回比。颜回听到一个道理就能触类旁通领悟十个,我只能领悟两个。孔子说:比不上。我和你都比不上呀。就是这么一位连老师都自认不及的学生,在贫病之中早早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其死亡的直接原因或许是贫病,但更恐怕是因领悟得太多,却实践不了全部而自身又努力实践,在自相矛盾中“困兽自斗”而死。死在问道追道的路上,也仅仅是在问和追的路上。
相比之下,被孔子评价为“好勇过我,无所取材”的子路却是求仁得仁。虽然也难免身死,却是死在战场之上,死在实践道的路上而非追问道的路上。发现了自己的潜能,发挥了自身的力量,发展了自身的能力。一生何为?用为所能为,实现自己为所当为。
孔子一生,周游列国,希望求得一方土地,施展自己的抱负。最终未能实现,但将精力放在学生的培养上、书籍的编纂上,成就似乎更加显著。既然无法实现最好的,那就去做目下最能最想做的。亦为实践,亦非虚度。
故在《公冶长》一章中,出现“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宰予白天睡觉。孔子说:‘腐朽的木头无法雕刻,粪土垒的墙壁无法粉刷。对于宰予这个人,责备还有什么用呢?)”这样的句子就不难理解了。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居然大白天即睡觉,晚上如何还能学习?如何还能为事?
特殊年代,不能研究西域文化,季羡林先生写了《糖史》;特殊年代,不能写作小说散文,沈从文研究了中国服饰;特殊年代,不能大张旗鼓研究古学旧典,启功先生用扫厕所的笤帚厕所地面画竹写字。并非每个人都能实现自己当初的愿望,但是每个人都能在力所能及的时空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便是“实践为先,不可虚度”;这便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这便是用为所能为,实现为所当为。
智者悟道,愚者信道。子路不算愚者,却坚持信道而行道。颜回绝对智者,一生悟道却未能真正行道。实践为先,点点滴滴。不可虚度,寸金寸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