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下午,和姐姐一起带各自的孩子去公园玩。四个人随便走走,聊聊惬意的。不过这季节有草的地方,就有蚊虫。没过几分钟,姐姐的手臂,大腿上已经有了十来个鼓起的小馒头。姐姐一边挠一边抱怨着:“最怕被虫子咬了,特别是这种,咬了以后第二天还肿的,上次被咬后,一个星期摸着还痛。”我赶紧递上清凉膏。这是一种像蚊子一样会吸血,但是个头比芝麻还小的黑色飞蚊。不注意的话,就不知道它停在身上吸血。
在和姐姐说话时,我发现有两个小飞蚊停在我的手腕吸血,我轻轻地朝它们吹吹,把它们吹跑了。姐姐看了很奇怪,问我为什么不把它们拍死。姐姐这么说的时候,我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但我没有反应过来要跟她解释。
其实,我心里的想法是:它们吸我的血只是要维持它们的生命,就像我们吃饭一样,是本能,它们本质是没有恶意的,就这么简单。我之所以没有打死他们,是因为我的成长经历慢慢地告诉我:生命和生命本是平等,即便是如此弱小。
我在几年前,一次我无比的愤怒、咬牙切齿的拍死一只在我手臂上吸血的蚊子时,我觉察到了自己内心如此的暴力和恐怖。那时,一只蚊子正在我的手臂上吸血,我看它的肚子鼓鼓的吸得正心满意足,正好被我瞧见,我“啪”的一声拍上自己的手,蚊子当场丧命,血晕在我的手掌和手臂上,看到手掌上蚊子血和尸体,我立刻有了觉察。
我觉察到当时自己很隐藏的思想念头:要吸我的血,找死。我把蚊子吸我的血视为对我的攻击,所以蚊子是破坏者,而被吸血的我是个受害者,所以我以牙还牙,受害者是要反抗的,而对方是一只生命最卑贱最低微的蚊子,所以我反抗的方式,就是用我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要你的命!
我的觉察吓了我一跳,因为我之前根本不知道,我自己内在曾经有这个声音,别人平时都知道也会说我是个善良的人,有爱心什么的。可是,我刚才对于一只弱小的蚊子的行为,我的恶暴露无遗。
可是,为什么在平时,在人与人之间,我没有这么暴露呢?因为这个社会只认可善良,好人,如果要被这个社会认可,必须隐藏自己恶的一面,压抑恶的一面,然后恶的这一面就进入了潜意识,心理学家荣格称它为阴影。
前几年,快到夏季时,家里的房间总会有蟑螂。蟑螂、蚊子、老鼠这些东西都是人见人骂的。看见这些可恶的蟑螂,我心里的厌恶呼之欲出,可是,我又不想打死它,因为听说打死了蟑螂,蟑螂肚子里的虫卵一样不会死,一样会孵出来(其实自己也不知道真假,别人这么讲,我就信了),而且打死了,家里地板弄得脏兮兮的,恶心死了。我得想个法子,让它们死,又不至于弄脏我的地板。
我想到了洁厕剂,我用扫帚抓住蟑螂,然后往它的身上浇蓝色的杀伤力极强的液体,很快,那只蟑螂挣扎了几下就呜呼毙命,我在心里得意洋洋自己想了一个好点子。我的儿子大概三,四岁了,他亲眼看到了她的妈妈是如何对待另一个小生命的。当时我对自己毫无觉察,无可厚非,杀死这些可恶的东西,是人之常情。
在心灵成长路上走着,渐渐的我越来越能觉察自己的起心动念了。我为自己曾经在孩子前面上演这样一场暴力画面也自责过,内疚过,不过慢慢的,我也释怀了。
在这些我普遍认为无足轻重的生命前面,我直接释放了内心的恶。然而在面对权威或者一些更有力量的人前面,我会隐藏自己的这些恶,所以别人看起来就会觉得我是善良的好人。
可是,我在内心深处也是无条件的相信,人性本来是善良的。
以前,当别人说我是善良的,我会觉得自己很虚伪,我知道自己内心有邪恶的一面,我会想如果她们知道我内心邪恶的一面,那样我就无地自容了,所以我没有办法接受别人说我善良。但当我意识到自己恶的坏的一面时,我又极力去否定它,如果承认自己是坏的,就会被世界抛弃。
现在,我对我的理解是善于恶都存在我的心里,是我心里的两个不同的面向。在成长的路上,我慢慢地明白,自己内心被压抑的阴影,需要被觉察,需要被看见。这是自我接纳的开始,看见它,接纳它,疗愈它,放下它。抛开觉察谈接纳,只是自圆其说罢了!
成长的路上,我对自己有个承诺,一定要对自己诚实。对自己诚实,就是自己内心的起心动念是什么,情绪是什么,不去否认它。去否认它,就是去对抗它,但凡抗拒的都会持续。我经由自己一步一步的觉察和接纳,慢慢地去学习去尊重生命。就像本文开头的,那两只小东西吸我的血,对它们而言,只是求生存。于我而言,其实,也只是被吸了点血,痒是真的,但除此之外,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何不放他们一马。当然,我不喜欢他们,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吸我的血,这也是真的。
我们内心有数不清的信念同时存在于我们之内,有些还是非常对立的,这都是我们的组成部分。不过大部分都被压抑在了潜意识,只有通过觉察才能把这些信念带入意识,成长始于觉察,自我接纳也从自我觉察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