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坚韧地立于洪流之中,撑开单薄双臂阻挡四季的雨和呼啸的风,如此反复十载有余,而我天生属于这里。于是我和她的十八年,皆为后事之因。
我笑她衣衫褴褛:遮得是残阳,避得是冬雨;
她笑我未经世事:读得有几卷书?行得有几里路?
她说她梦里看见白茫茫的草原,我说是绿茫茫的草原。可我从来没有见过草原。
她说你迟早会搭上远行的列车,辗转每一个异乡。
我说每一次北风呼啸,吹得你折腰欲断时,是我最想离开的时候。
她说抱歉,我会尽力为你遮风挡雨,可我生来便是如此。
犹记我尚小之时,她总会呜咽。
我推开她的门,只能看见破碎的碗盆,还有我折断的玩具和一地血迹。
我问她怎么了,她却摆摆手让我不要管。这是我第一次害怕她会离开我。
在破碎的夜晚里,也许她会抱着我,我看见这座城市慷慨的打开亮光,可是否有一点点星光能属于我?
我次次遇见她的破碎,所以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她是否还在。于是我也终于理解了我对她的感情。
后来,她不愿意说话了,我也不愿再提,我们都用沉默应对大多数。
每当除夕阖家团圆时,我比谁都要沉默。我受不了这样畸形的她,我也想离开。
我憎恨带给我和她如此苦难的人,也憎恨我自己不该遇见她。
而后我走到了二八年华。
她说你该想想你的未来了。我说为了行那几里路已经快要用光了我的能量。
如果我本不该出生,我为何要为了几个数字去拼一个我能行几里路的底气。
天随人愿,我离开了她。
离开她四年对我来说还不够,我又为自己在另一个城市争取了三年求学路。
我明白当我走完求学路我也不会回去找她,可有时候人生总是不让你一帆风顺。
少时之往事、青春之殇事、成人之烂事,在一次背叛事件中全面爆发,我也深陷精神世界的漩涡。
我向她求救,说我很痛苦,说我从小就很痛苦,我晕倒在她面前。
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她也丢弃了那个在故乡的她,向我而来。
我果真如她所说停留在了某个异乡,可我永远都会觉得她扔下的习惯还顽强地活在我身上。
若我说她功德圆满,也未有不妥之处。她年岁已高,我们决定给她一个完整结局。
看见我存在二十多年的她,拥有我年少钻心痛苦又滚烫青春的她,听过我倔强哭泣和永不回头的决心的她,注视我为了捍卫一点尊严而频繁与人争吵的她,这一切都会在这一年结束。
我希望她能带着我的破烂记忆一起消失,我矛盾的是留给她的记忆我带不走。
沉甸甸的,就概括了我的前半生。
故乡到底是怎么定义的?父母在的地方是故乡?家在的地方是故乡?还是心之所归的地方是故乡?
但不管怎么样,我再也不会回到那个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