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切

一篇小小的随想

东来传说,东来国徙自蓬莱,国居五里雾中。世人欲勘其踪,未可。然以幻术见著,经天纬地,时越古今。浮生诸子,持天奇宝玉,传为天星北斗人间缩影。玉身隐刻“日仄之离,七日来复”。语出周易,适天命之人,合地利天时,遇死转生。术法奇绝,史载玄异。

大河之畔,白鹭和悦相鸣,翙翙其羽。兰舟初上,少年心弦微澜。青雾云梦,水汽氤氲,微风拂面,琼花在风中飘摇,依依不舍着天空,打着璇儿落满湖面。

少年解下束发玉冠,束身长绫,俄而长发披肩,雀金锦披从身上滑落,腰间国师令点染斑斑血迹,已成墨红。他拔出佩剑,削下一缕发丝,在风中微拂,手握剑身,血液滑过剑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而今父丧母忧,为人子者却无能为力。只有一化江水,从此东流。”他轻轻说道。

说给江间的白鹭,抑或江中的游鱼。

怅望天地,他轻举佩剑,奋力刺向船身,收剑回鞘,船身已破。

水像欢快的游鱼一般涌入,渐渐地漫过他的脚,他的膝,慢慢地浸没。

整个人……

水流涌向他,从四面八方。

心已经死了,他现在只是盼着呼吸的停止。

意识渐渐模糊,少年脸上泛起一丝微笑。

父亲大人,小小来陪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漂啊漂……

“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音回荡山谷,散落在林叶间一片青苍。

她如往日在河间与素女游戏,河水色彩纷呈,空气中妙香阵阵。

“公主,你快来,这里有个人”

仆女在河州发现了他,不过七八岁的模样。

“铃铃……”

少年唇角依旧挂着微笑,不过因长时间浸泡在水中,少年瑟瑟发抖。

“带上他,跟我来”公主命令仆女。

“铃铃……”

素女玉手一挥,五里雾弥漫山间。

父亲总是带他上朝,一如往日,他只在司圣局中玩耍。不过今日,天气燥热,司圣局中又整日烟气缭绕,于是他决定去外面透透气。

亭台楼阁,错综复杂。他从未踏出过司圣局。迷茫中便迷了路,左面高墙侧立,右面曲径通幽,前有莲池,后有花圃,一时之间,难以辨认。

正当逡巡而无可去,丝竹之声萦绕耳畔,是用以招待宾客的曲子。

顺着声音的来处,穿过侧立的高墙,豁然开朗。

踏过汉白玉铺就的玉阶,登上顶端,竟是天子的朝堂。

宴酣已尽,丝竹消散。

他看到了父亲,父亲也看到了他。他朝父亲笑,父亲却面目凝重,不似平常。他知道,父亲是国师,是臣,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面前,是不可以随便笑的。

他悄悄地躲在门后,静静地等待父亲带他离开。

可是,他却无法理解,门后的权术斗争,勾心斗角。

方国来使向靖王行礼,“国王陛下,我方国信守承诺。当年太子尚在襁褓,我国国主心念贵国皇后慈母心切,诺以十年之约,如今不期而至,请允许我带走贵国太子,以全王命,至余国定尊崇不改。”

方国实力强于靖国,十年前两国交战,靖国失利,方国便向靖国提出代养太子的条件,名为代养,实为做人质控制靖国。

靖王面不改色:“太子已失踪多日,天下皆知,国后忧伤成疾,孤也心痛万分。贵国可能无法遂愿了。”

方国使者并不吃惊,却又道:“久闻靖国国师乃巫咸后人,测算天机,有如神助,可否当场推算,太子身在何处?”

“这……”靖王犹豫。

“当然,国师推算定然无错,不过臣也带来了本国精于卜算之人,补个拙见。”方国来使眉飞色舞,看来已有万全之策。

“若要测算不出,一世名节尽毁”群臣议论纷纷。

……

方国来使得意的笑着,看国师将姓名、性别、生辰八字等一干事项写入锦帛,国师仔细的推算着,不行,再来,未果,难道出了差错?

不可能,巫咸之术从未失手,除非……

“陛下,世间无此人,故臣无法推算。”国师起身奏道,义正辞严,满座皆惊。

“荒唐,是你水平不足吧!”方国来使哂笑着说,言语轻蔑,风刀霜剑,“技不如人就应该让贤,何以废语诸多。陛下,您以为呢?”

耻辱,仿佛被人打脸一般,令靖王下不了台,于是又羞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臣该死,失了靖国颜面,愿以死谢罪,望陛下成全。”国师下跪请罪。

“巫玉,你……”你不能离开孤。

“请陛下恩准”群臣竟然一起跪下,各自心怀鬼胎,却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除掉国师,这个妖孽。

狐媚偏能祸主,而且还是狐狸中最厉害的青丘九尾。

靖王痛心疾首,“准卿之所奏”,靖王拂手,面向一旁。

“谢陛下”国师深深行礼。

“父亲”躲在门后的他冲入殿中,因身形娇小,侍卫无可阻拦。

“不要,不要离开小小”,小小的手拉着父亲,小小的脸上淌着小小的泪。

父亲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轻轻地,只是笑,绝美的面庞有着妖异的美。

“好男儿怎能哭得如此?小小忘记父亲教你的话了吗?”眼下无尽的爱怜。

“没有。父亲说过,何为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三纲孰为重矣?君为臣纲,是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声声抽泣,在场者无不为之恸。

“小小真好,父亲不在,要好好照顾自己。”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国师拔剑自刎,温和的眼角出现湿润的东西来。

“阿玉……”靖王痛心不已。

“你也是巫咸后人?”靖王颤抖着声音问到。

他点头不语。

“叫什么名字?”靖王关切地问,面前的少年真像阿玉,也像…他?

“臣巫雨,年尚幼,愿陛下给臣三年时间,为父守孝。三年内,臣将不朝。”

靖王准奏。

他从血泊中取出父亲的国师令,捧在手心,其上已点染斑斑血迹。

巫玉,你只道君尤重。可是,你可知道,在巫雨心中,你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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