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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送了一盒茶叶,我觉得这包装可能比茶叶的价格还高。打开取出茶叶之后,“奢华”的盒子直接扔了。我很少喝茶,就是偶尔喝一点,也不在乎茶的好坏,更别说这包装盒了。
云南的普洱茶可以说闻名天下,茶怎样姑且不说,我更关注它非常独特的包装。很多年前,第一次接触普洱茶的时候,就被它简单的包装形式吸引住了。心想,一个茶饼,一张纸,多么简单,多么自由,多么自信,多么任性。
后来,我有意去了解这张纸。原来,它并不是一张普通的纸,用它来包装普洱茶也并非为了节约成本,它对于普洱茶的意义非常重大。
其中有一种包装纸叫“绵纸”,取材于云南当地一种名叫“构树”的树皮,用传统手工技艺制作而成。还有一种绵纸用的是当地人称之为“马三”的一种植物,剥去外层的皮,取中间那层白色的物质,经过复杂的传统造纸工艺制成。这种绵纸柔韧性好,透气性强,不仅绿色环保,对普洱茶的陈化和储存也大有裨益。
普洱茶这种独特的纸包装,看起来很是简单,但其实一点也不简陋,极其普通的外表,映射着不与百茶争艳,却尽显素雅而与众不同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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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间,我的人生已过去了四十余年,走过童年、少年,走过青年、壮年,一路走来,生活一直很简单。
比如穿着。小时候一直是穿母亲做的布鞋,直至大学毕业。工作之后,因为岗位需要,才穿了一段时间皮鞋。如今的十多年,又穿起了布鞋,只是少有是母亲手工做的,而是从商家买的,几十元一双那种。
我对衣服最深的记忆就是“补丁”,补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屁股和膝盖对应的那些最受力的地方。破了母亲就找一块碎布补起来,过不了一段日子又磨破了,破了再补。
如今虽然生活好了,但穿着依然很简单。本乃一介布衣,简单的布草就很好,这样便远离了皮草制品背后的血腥与恐怖、痛苦与挣扎、无助与绝望。
几件布衣,几双布鞋,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简单至极,自觉心安理得,毫无简陋之感。
3
吃饭也是。一碗面条,非常简单,却是味美至极。一杯清茶,非常简单,却也醉人。
朋友小聚,我向来主张简约,点菜以素为主,够吃即可,剩余打包。若靠多点菜来撑面子,即使表面繁华,内心也是简陋的。
朋友三五,小酒数盏,微醺之间,也可谈天说地,也可风花雪月,但总是简简单单,从不惹是生非,不是很好吗?形式简单,却从不简陋。
我自己做饭时,也信奉“简单不简陋”之道。一方面,我主张原料简单,做法简约,过程很复杂的菜,再美味我也没胃口;另一方面,我又尽量追求菜肴的精致,注重菜品色香味形的兼顾。
人民日报曾撰文推行六种“极简主义”生活方式,提倡欲望极简、精神极简、物质极简、信息极简、表达极简、生活极简,比如用布袋代替塑料袋和纸袋,用瓷杯代替纸杯,用钢笔代替普通中性笔。
“极简主义”生活是要人们放弃低效、无效的事情,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有限的时间和精力,做更有价值的事情,从而创造更大的快乐。“极简主义”,亦是简单之道,而非简陋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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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里有这样的一段记载: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子曰:“雍之言然。”
大意是说:仲弓问孔子,桑伯子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为人还不错,简约。仲弓说,一个人平时自居于敬,严谨用心,行事简约,政事简明,以此来治理百姓,不也可以吗?但是一个人如果对自己要求简单随意,再行事简约,甚至草率而不负责任,那恐怕就是太简单了吧?孔子说,你说的对。
这是仲弓和孔子在讨论桑伯子为人处世的表现,他们的观点非常契合:居敬而行简,可以;居简而行简,不行。通俗一点说就是:简单可以,简陋不行。
简单是一种美,而简陋则是丑的。智慧的人为人简单,处事简约;不智慧的人为人复杂,处事简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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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主张“大道至简”。但凡大的道理,包括事物的原理、规律、本质、方法等等,都是极其简单的,简单到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
老子在《道德经》第十九章中提到“见素抱朴”。所谓“素”,就是没有任何颜色的布衣;所谓“朴”,就是不作任何雕刻的木头。
老子认为,“圣智”、“仁义”、“巧利”都是巧饰的东西,都不足以用来治理天下,老百姓应呈现“素”、保持“朴”的状态,天下才能太平,人民才能免除忧患。
任何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就像未经雕刻的原木、没有染色的生丝一样,不追求华丽,不修饰外表,不崇尚流行,不动用心机,自然,简单,清澈,纯净。
庄子崇尚自然,他在《庄子·天道》篇中说:“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庄子认为,天然的东西,因为保持原有的面貌和质朴的本色,所以是最美好的。
世间任何经过包装出来的美,不管它多么炫目,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岁月的洗礼而逐渐褪色,最终被人遗弃,只有自然的美,因为本真至简,所以才永不褪色。
“简”不仅是一种自信,一份傲骨,更是一种境界,一份精神。
曾有一位种花的朋友告诉我,几乎所有的白花都很香,相反,越是色彩艳丽的花越是缺乏香气。确实,那些白色的花,看似外表简单,却有着无限内在的芬芳与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