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学》 【德】阿尔夫雷德·赫特纳

第二编 地理学的性质和任务

第一章  科学的体系

康德在他的自然地理学讲义中卓越的表达了这种思想：“我们可以为我们的经验知识确定一个位置，或者至于概念之下，或者根据它们真正的时间和空间。根据概念所作的知识分类，是逻辑的分类。但是，根据时间和空间所作的知识分类则是自然的分类。由第一种分类我们可以得到一个自然体系，例如林奈的体系；后一种分类，却可以得到一种地理的自然描述。”他进一步阐述了这种思想：“我们也可以把两者，即历史学和地理学同样称为一种描述，而差别是，前者按照时间作出描述，后者根据空间作出描述。历史学涉及的是按照时间先后发生的事件的报道，地理学所涉及的是同时发生的空间现象。”“历史是先后连续发生的事件的报道，和时间有关。而地理学则是在空间中同时进行的事件的报道。历史学是一种叙述，地理学是一种描述。”——P151

对地理学的先验逻辑定义，往往从这门科学的名称开始。地理学或者地学，应该是关于地球的科学。它的对象首先是作为一个整体的地球及其一切关联，既涉及地球在宇宙中的地位，也包括它的形状，大小及它的物理和化学性质，然后是各个自然界，如地球内部，固体地壳，水，大气，植物界和动物界，还有人类，但是关于人类的理解还有一个直接的补充限制，即人类对地球自然的从属关系，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把关于地学概念的规定扩大为它的研究地球本身和它作为人类居住地的科学。

第二章  一门一般的地球科学是可能的吗？

……确定地理学为一般的地球科学是完全不合理的，会引向一条死路。只有地球物理学得以作为一门独立科学从一般的地球科学解脱出来。……但是地球物理学并非地理学的核心，甚至不是地理学的一部分，而是独立于地理学以外的学科。地理学就其性质来看，在历史上已确定为地球空间的知识，它必须在一种不同于地球科学的观点中寻找它的逻辑依据。——P159

第三章  作为地球表面区域科学的地理学

卡尔·李特尔在关于地理科学中的历史因素这篇精彩的论文绪言中对此作了最清楚的论述，他说：“地理科学着重研究地表的空间，即从事各地点同时并存的现象的描述和相互关系的研究。正是这一点使他区别于历史学，历史学研究和描述事件的依次关系或者事物的相继次序和发展。

地理学并不是关于地球的一般的科学，对地表从整体上作考察，即不顾地点的差别，还不是地理学的。地理学更确切的说只是关于地表就其地点差别研究大陆，地区，地方和地点的科学。地志学应该比地学更好的标志这门科学的内容。只是我们不可只想到特殊地志学，即各个地区和地方的描述，而必须同时想到一般的比较的地志学。

【相较于一般的地球科学来说，一般的地志学更加符合地理学的性质。

地理学的任务，称为一门一般的地志学，关于地球表面的一种广泛的知识。】

我们所说的“区域的“不是指的途径，而是目标，是地理学的对象本身。这就是在空间排列这个观点下去认识地球上的实际情况，与此相反的是各种系统的科学所特有的以物的差异这个观点去认识客观实际，以及历史科学所特有的从时间的进程这个观点去理解客观实际。地理学的考察完全只能是区域的，正如历史学的考察只能是历史的，系统科学的考察只能是物的，不能是别的。在某一特定观点下考察现实，并非地理学如此，而是每种科学所固有的特点。

只有当时间或空间处于突出的地位并且构成科学考察工作的联结纽带时，历史的和地理的观点才会具有决定性的作用。正如历史学是要考察各种不同时代的特征一样，地理学则要考察各种不同的空间和地点的特征。即考察大陆，地区，地方和地点。

第二节 地理学中的自然和人类

地理学不能局限于自然或者精神的某个特定领域，必须同时伸展到所有自然界和人类的范围。它既不是自然科学，又不是人文科学——我在通常的意义上用这两个名词，而是同时两者兼而有之。基希霍夫和赫尔曼·瓦格纳都相似的称它为一门“带有累积的历史要素的自然科学“；这是对的，但是，如果称它是一门带有累积的自然科学要素的关于人类的科学，几乎同样恰当。自然和人类都属于地区的特性，而且如此密切的结合在一起，以致不能将它们分离开。在某些地区，人类的地位更为突出，在另一些地区，人类的地位则不那么突出。有一派研究者更多的偏爱自然，另一派则更多的偏爱人类。因此，在地理学中，人类这个要素时而大些，时而小些。从理论上说，只能把人类当作无机自然界的三个领域（岩石圈，水圈，大气圈）和有机自然界的两个领域（动物界和植物界）之外的一个领域；事实上人类在大多数情况下都需要比其他任何一个领域都更为详尽的讨论，大约相当于对整个自然界的讨论。

在地理学中，把自然和人类结合在一起的这种考察不是“二元论的“，而在一般地球科学中自然和人类的结合则是这样的；因为只有把各种不同的事物结合在一门科学之中，从而带来理解的不同和学科的分裂时，才有理由谈到二元论。但是，关于自然和人类的地志学理解或者区域理解，我们在本书后面将会看到，它们在所有的基本点上都是相同的，因而绝不会导致地理学分成两个不同种类的部分。

地理学处于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之间，或者更正确的说，同时属于两者的这种地位，无疑会带来某种实际上的不利因素。无论在哲学的诸学科以及自然科学的诸学科中，都往往把地理学当做外人看待。来自自然科学方面的地理学新手往往感到难于掌握文化科学，从人文科学方面来的则由于我们片面的学校教育而通常感到掌握自然科学基础知识更为困难。但是地理学却和别的科学特别是哲学一样，处于这种中间地位，正是这个中间地位，使它在我们的整个教育中，我不愿说是具有，但是如果人们不过分地只把它当做小伙伴看待，起码它是能够具有巨大的价值，而且将来肯定会具有巨大的价值，即在我们精神生活的这两个趋于分道扬镳的容易分类的方向之间架起一座桥。

在地理学中，人们必须同等地考虑到自然和人，对这一点现在实际上只有外行人才会怀疑了，这种人要不就是从不深刻地钻研过地理学的问题，或者只是从事过地理学的一个部分的工作；而地理学家本身几乎普遍的承认了这种看法，尽管有的是不愉快的勉强接受，有的是愉快的欢迎这种看法。——P166

区域学或者地志学意义上的地理学的统一性，不能从景观形象的统一中取得，而只能建立在地区，地方和地点的内在性质之上。这种性质建立在两种关系上，它们在逻辑上同对事物进行特殊历史考察有决定作用的两种关系相适应。一种是地点和地点之间的差异——它同先后连续出现的时间过程和联系相适应，此外还有毗邻存在的事物的空间联系，也就是地理组合体和地理体系的存在，例如河流体系，大气环流体系，交通区域等。任何地表现象都不能设想是独自存在的；只有掌握了他对于别的地点所处的位置时它才是可以理解的。第二种关系是结合在同一个地点上的各个不同自然界和各种不同现象的因果联系。缺少和同一地点别的现象之间的上述任一种联系，或者我们没有认识到它们的联系的那些现象，不属于地理学考察的范围。需要并适合这种地理考察的是这类地表上的事实，它们随着地点而异，它们的地区差别性对于别的现象范围有重要意义，这类事实——正如人们似乎已经表述过的——在地理学上是有重大影响的。区域观点的目标是，从对各种不同的自然界和它们各种不同的表现形式的并存和互相影响的理解，来认识地区和地点的特性【整体性】，从各大陆，各地区，各地方和各地点的地表的自然划分中理解整个地表【差异性】。

地理学的本质只在于运用这两种观点（区域的整体性和差异性）；谁没有深入的了解这一点，他便没有把握住地理学的精神，正如一个历史学家如果不去探索事物的时间变化过程，以及各种不同发展系列的内在联系，就没有把握住历史学的精神一样。

现在的地理学既包括过程，也包括形相和物质的情况，既包括精神生活的，也包括自然的事实；但是，它总是只在区域的观点下来涉及所有这些对象，因此，对于物的科学和历史科学或许是极端重要的许多特征和性质，地理学却认为无足轻重而置之不顾。地理学不仅可以把所有的地球上到处都相同的情况或虽有地点差别却还看不出它们的分布规则的情况都搁置起来，而且可以把所有其地点差别和其他现象范围的差别至少按照我们的知识看没有什么关系的事物也搁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