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从父母所在的城市去往那个即将要待上三年的陌生的大城市用了比以往更多的时间——五六个小时。而我依然买的硬坐票——用录取通知书打的对折。多年下来,沿途的风景早已看腻。那些山洞,桥梁,河流和长满郁郁葱葱的大树的大山。只有规律的铁轨和火车轮子之间摩擦碰撞以及偶尔几声火车头发出的长鸣再告诉我火车正在行进。而车厢里依旧是熟悉的无以复加的泡面和火腿肠的气味和车厢连接处缭绕的烟雾,我则大部分的时间都趴在小桌板上呼呼大睡,旁边的座位换了多少次人已经记不清楚。
那还是夏天,下车后的我依旧如往日般被突然席卷的热浪包围,虽然这座城市才下过雨,但依然瞬间汗流浃背。突然就想起了初中那年回到家乡的场景——差不多一样的炎热和汗水。在某个火车站附近的公交车站和哥碰头后,便跟着哥去了他所在的那个学校,那个龙头级别的大专。
由于还有几天才开学,便暂时住在哥的宿舍里,哥的宿舍里有几个空铺,我可以临时寄宿。于是我初窥门径的了解了一下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哥的学校环境还不错,很大的教学楼和操场,人也很多;宿舍条件也不错。希望我的那个野鸡大专也能和哥的差不多,后来证明是我想多了。
在哥的宿舍住了几天后,在玩了几天他那台毕业后就要过继给我的台式金河田自行组装电脑后。终于要开学了。主校区在望城附近的雷锋镇里,对长沙比较熟悉的哥便自告奋勇的带着我搭着公交一路颠簸了过去——第一次坐这么久的公交车(即便是在父母所在的那座城市,也不曾搭过这么久的公共汽车)。两个半小时后,总算到了。后来才知道在这座城市搭乘这样的长时间的公共汽车是家常便饭的,在那个地铁还在筹划的阶段。
主校区貌似还不错,挺大,但拢共只去过两次的我(开学一次、毕业一次)实在没记住它长啥样。也许以后就要在这里待上三年了吧,我想,后来证明依然是我想多了。哥陪我交完学费便回自己学校了。而我则搭上了学校里的大巴,和所有新生一起去往浏阳市里一个分桥区——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开学前的军训。似乎所有的大学都有军训这样一个过程。
大学生活似乎彻底打乱了节奏。除非运气特别好,不然应该都像我一样,没有熟悉的高中同学,同校的都没有就更别提同班的了,看样子一切都需要重新去适应和接触了。曾经那个高中的那些人应该都被疏散打乱到了全国各地了吧——当时正靠着车窗看着倒退的陌生街景的我如是想。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后,也是终于到了浏阳的分校。这个校区的前身是一所中专技校,后来因为别的一些原因被我所新在的野鸡大学纳为分校了吧。印象深刻的是学校里面有一幢逸夫楼。浏阳在国内还是有点名气的,除了那首脍炙人口的的歌和名菜“剁椒鱼头”外,还有那闻名海内外的烟花爆竹。
在学校分配的宿舍里,我也见到了那几位即将与我一起度过接下来三年的同一个宿舍的同班同学。一间宿舍七个人,于是新朋友有来自常德的阿峰和阿凡;来自家乡的邵东县的阿伟和洞口的阿辉;来自冷水江的阿明和来自衡阳衡南的长发飘逸的老徐。我们各自大方分享了自己的高考分数,令人跌掉大牙的是,阿峰的高考分数是踏破天际的一百来分,而阿凡的高考分数上哥的那所龙头专科绰绰有余,于是留下一阵唏嘘的众人。记得当时抽烟的只有阿峰、阿伟和我。后来到毕业的那天,也只剩下坚持而阳光的阿凡没有抽过。
军训总是枯燥的,我们装模作样的穿着附近武警部队里下发的用完就得归还的劣质军装和胶底解放鞋。一个月下来每个人都几乎黑了两圈。军训的内容很枯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武警教官的注视下,在太阳下站军姿,或者绕着铺满煤渣的田径场跑步。
赶上下雨天,就能愉快的自由活动。于是我会和宿舍的新同学一起去附近找到的台球室打几杆,或者去附近的夜宵摊喝几盅。也会很变态的往学校里某栋教学楼墙边上的艾滋病预防箱子里投几个一元的硬币,于是会出来几个安全套。我们会吹大了从宿舍楼的窗户口丢到楼下的食堂边的小道上,然后不怀好意的看着从它们旁边路过的男女同学所漏出来的惊讶而尴尬神情,接着作为罪魁祸首的我们便是相视一阵哈哈大笑。
新生队伍里大部分都是来自于省内的各个城市。而作为省会城市里的本地土著自然是有优越感的。于是军训的班级队伍里也发生过一些小插曲。同班的阿蜜是长沙本地人,似乎对我们这些外地学生的有些不屑一顾。在好几次军训中站军姿时捣蛋导致我们被罚而被我们呵斥后,竟大放厥词,要我们好看。于是当晚阿蜜所在的本地人宿舍被我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最后是辅导员和校领导出面,而阿蜜最后也终于诚恳的向我们道了歉,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的军训时间里他也没有再闯过祸了。
那会也会经常有顶着生意头脑的学长们在就寝前的时间里在每间宿舍逐层的向新生们兜售电话卡,那种五十人民币一张面值一百话费的本地手机电话卡。我当时也买过,不过通常打几通电话就没有话费了。于是瞬间觉得那些兜售电话卡的所谓学长的行为太过卑劣。
为期一个月的军训总算在还完劣质的军装和胶鞋后宣告结束,而我们终于也要回正儿八经上课和居住的校区了,像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一样。于是同一个专业的几个班便凑成一车依次搭乘大巴离开了这所后来再也没有来过的曾经参加过军训的浏阳校区。一路上同学们叽叽喳喳,兴奋不已,聊学校的设施或者聊女同学。似乎光明而辉煌的大学生涯正在向我们开启。后来的我十分后悔没有在军训期间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机会里向学校提出转专业的申请。是的,我的人生充满了后悔,因为我所即将要面对的大学生活会让我感觉我的整个学生时代看下来将不算完整,尽管那是一所全日制的统招野鸡大专。
回学校的大巴依旧缓慢而笨重。在阴雨绵阳和闷热的午后,在经历三四个小时之后,大巴终于在一个红绿灯后驶离了交通主道,转向了一个巷子。在巷子口我们看到了一片类似于校园建筑的园区(后来得知这里是个研究所,与我们学校毫无关系),激动的我们甚至以为那就是我们所要去的校区,虽然不是交学费的那个主校区,好像也差不到哪里去。但随着大巴继续往上攀爬,进入眼帘的景象由繁华和现代变成了破败的城中村建筑,我们似乎都感觉到自己的想法错了,大错特错那种。几分钟后大巴驶进了上坡路的尽头右手边的一个不大的学校大门里,驶过大门的瞬间,我抹了抹眼睛,学校的名字斑驳而清晰的印在大门口的柱子上——XX职业技术学院。是的,我们到了。后来得知这个山上的这所学校竟然也是一所技校改编成的大学校区,校园里甚至还有正在上课的中专生。
下了车,我也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即将与我共度三年的校园。进校门后的主校道依旧去上来般一样呈上坡状往上递升。校道左边是一排实操教室,紧挨着是四个标准的水泥地篮球场,球框已经锈迹斑斑,篮球场上停放着三台中联重科的巨型工程吊车(大概是用来给他们公司内部或少数社会人员考取吊车驾驶证练习所用)。篮球场再往里是个学校里面自营的驾校。校道的右边是两栋家属或者居民楼,再往后的两排是男生宿舍。男生宿舍后面是一个一层的小食堂,而女生宿舍在食堂的后面,单独的一栋,从校道坡顶的尽头也能过去。继续顺着校道玩上走,篮球场边是少量教室以及读书馆与微机室混为一体的科教楼(里面一楼还有个梯形教室),科教楼的左边还有一小个篮球场。顺延而上,便是两排三层楼高的教学楼了。再往里走,便也是一个露天的篮球场。果然,如麻雀般的学校虽小但五脏俱全,除了没有田径场。
把行李都放进了那个即将要在那睡上三年的宿舍,虽然在宿舍门口看起来是一楼,但依山而建的我们的楼层从下面数上来便是三楼,楼下还有两层。我的宿舍门牌是306。铁艺双人床,我宿舍里的床位是靠门的下铺,我的上铺是来自衡南的我们称之为飘逸哥的老徐,他有着乌黑飘逸的长发。对面下铺空着放些杂物,上铺是阿凡。阿凡的临铺上下分别是阿辉和明明。阿辉和明明的对面也就是我的临铺的上下则分别是阿峰和阿伟。标准的只住了七个人的八人间。
宿舍的硬件设施很简单,不像哥宿舍那样一屋四人,床在上铺而下面是电脑桌和衣柜。天花板上有个带笼子的小风扇,相邻的两张床中间分别夹着个四门办公立柜,可以放些私人物品。宿舍的中间摆着两张带四个小圆凳的长桌子,这两张桌子后来变成了我和阿伟私人的电脑桌。再往里便是个带两个洗水池的阳台和带门和铁管花洒的厕所。
归置好自己的床铺和东西后,几个兄弟便开始坐在小圆凳上就着这新来的校园环境无奈般的纷纷议论了起来。我和阿峰阿伟也忧伤的点起了烟。这似乎和想象中的大学的样子不大一样,出入太大。这个校区只有一个汽车运用系专业,一个年级也就四个班。加上前面仅存的大二的四个班,也就是八个班,大三的一大部分人已经出去实习了。加上也只有两个班的中专生。每个班三十个人左右。等于我们在学校里能看到的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更让人感到惊悚的,由于这个专业几乎没有女生会选,所以除了我们班和隔壁班各自有的一个女生以外,同年级里,就没有别的异性了。想去看别的异性的话,也就只有看看我们的高龄剩女的辅导员和中专生队伍里的那群小屁孩了。说到这里,几个兄弟便失望般的保持了很长时间的沉默,空气很安静——是的,我们来到了一个和尚庙。而班里唯一的那个女生,为了给她足够的尊重,大家则在后面的班会中选举她成为了我们的狼群首领——班长。
校门口有间便利店和三四家小饭店。他们和学校里的那个小食堂一起共同努力的经营着学校里那寥寥几百人的生意。便利店的门口放着一张台球桌和老虎机,几米开外也有本地人开的只放的下四张台球桌的台球室。于是除了在操场上打球以外,它们便成为了我们课间闲暇时间仅有的消遣。由于是大一,大部分人还没有置办电脑。于是山下马路对面的网吧也成了大部分人心目中打发时间的绝佳去处。
这是个让人没有脾气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