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着贫瘠的田地,也炙烤着一下下挥舞着锄头的庄稼汉子贫瘠的内心。
庄稼汉子花钱从人贩手中买了一个智力低下的傻妻,在庄稼汉子每晚不辞辛劳的努力下,傻妻终于给自己传了宗接了代,生了一个儿子。
傻妻整日蹲在院里发呆,庄稼汉白天耕种,下了田就背着锄头赶着脚回家,生怕家里的傻妻惹出乱子。
每当庄稼汉子推开门,放下农具,看到傻妻在院里插着手,蹲在那个满是尿骚味的石墩上享受着日落之时的最后一缕阳光,淌着涎水的嘴巴扯着一抹傻傻的笑容。他的心里安定了,也满足了。
今天庄稼汉子回来的有些晚,推开院门看到傻妻依旧如往常一样蹲在院中傻笑,扯开的嘴角上挂着的涎水滴落在地上,自己的心中泛起一阵阵的厌恶。
“傻缺娘们,娃儿呢?”
傻妻听到他的声音,扭过头来痴傻的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仅有一瞬便舒展开来。张开的嘴巴刚想发出音节,就被嗓子中传出的一声咳嗽打断,她低下头用力呕出几丝口水,粘稠的痰液顺着干裂的嘴唇流下。傻妻用力抹了抹嘴,傻笑着说:“屋里!念书!”
老旧的毛石瓦房里,男孩翻看着一本脏兮兮的课本,指甲放在嘴中慢慢的啃动,目光不时的斜视,绕过了面前的书本,紧盯着堂屋角落里那台布满油腻与灰尘的黑白电视机。他幻想着电视中的世界,他想走出这个贫瘠的村庄,去看看外面的灯红酒绿,抛下辛劳的父亲和痴傻的母亲,他对金钱没有任何概念,只想单纯的融入大城市里的喧嚣热闹,指甲上的凸起被男孩一点一点的啃噬殆尽,庄稼汉跨进了早已被蛀满了虫洞的门槛。
“娃儿,别念了,把电视机调调,看看新闻联播!”
男孩麻利的合上始终没有翻动过一页的书本,残留着口水的手指按响了电视机的开关。
听到电视中响起主持人永远不变的机械化般口头禅时,他笑了,笑的很开心,也笑的很无知。
“娃儿,看到没,咱国家的这些个政策多好,一直靠咱农民带动发展,赶明别上学了,帮家里把秧苗子插了,过两年让你二叔带着你去他县里的工厂寻个好活计干。娃儿,多关心国家大事,看到没,想要出息就得当工人当农民,还是国家心里有俺啊!你以后当哪个啊?”
“当工人!”不假思索的回答自男孩口中蹦出,他只想离开这个贫瘠的村庄,抛下累赘的父母,年少的自己只是遵从着本能,他并没有对与错的概念,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他虽然并不知道什么是工人,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农民,自己的父亲或许永远都离不开这个令自己厌恶的贫瘠村庄。
庄稼汉嘿嘿的傻笑着,他看着电视中永远与自己无关的国家大事,觉得自己就像领导着国家的一份子,时而故作惊讶,时而皱紧双眉,时而点头称赞……或许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暮色下的夕阳就像一个垂死的老人,回光返照般的自以为能照亮小村庄里的每一处角落,却永远不知道真正的夜色下是寸寸的黑暗而丝毫不见光亮。庄稼汉的傻妻望着天空由湛蓝变得漆黑,伸出那双永远也洗不净的双手挠了挠油腻而蓬乱的头发。她起身蹒跚的走向破旧的毛石瓦房,望着庄稼汉子对着电视机傻笑的背影,艰难的音节从嘴里发出:“饿——”
庄稼汉似是没有听到,和一旁的男孩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幕上黑白色的斑驳,嘴中呢喃着含糊不清的言语,脑海中的自己仿佛历经沧桑,仿佛对以后的生活运筹帷幄般充满着自信,他完全没有在意傻妻向他求食的艰难,他也完全没有发现身边男孩每每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有一丝的厌恶。
电视机一直在播放着新闻,庄稼汉子虽然并不理解,但他看的很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