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出茅庐无所畏
8月泰半，天气热得好像仅凭空气就可以把人黏住。一辆破旧的大巴车无力地蹒跚在陡峭的山路上，坑洼不平的路面让车子上下颠簸，好像不甘衰老的獾猪。庆子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她一只手紧紧抓紧车前座椅，谨防被甩出车外；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下一秒就喷得前坐的大爷一身一脸。车子行驶带起的热风呼在她脸上，说不出的粘稠，让她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庆子的爹似乎没注意到庆子的境况，继续在她耳边叨叨着。
“去到店里就好好干，勤劳点没错，农村的孩子不能怕吃苦……”庆子她爹话还没说完话就又咳嗽上，咳，咳咳……长年的支气管炎令他说话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开始咳嗽。憋得满脸通红。
“上车还没买票的赶紧买票”。售票员一边用手袖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扯着大嗓门喊着。正好与大巴车发动机的声音相互此起彼伏着，似乎要来个华山论剑。
“哎，小姑娘买票了，”售票员来到庆子的座位旁边对着庆子说。庆子艰难地用手扯了一下她爹的衣袖，示意着买票。
“咳，咳，咳……去……咳咳，咳……去湖城，两个人。”从庆子爹满脸通红地想克制住自己的咳嗽，他觉得这是一件很羞耻的事。可是这世界是有两种事情你是控制不住的。就是咳嗽和倒向你的墙。
“湖城4块一个人，两个人一共8块，收你五十，找你42，售票员给庆子爹找零钱之后。随手从扶手扯下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递给庆子，“小姑娘，你要吐就吐在这袋里，别吐车上了，到时候又是要我清理”庆子不好意思地接过了塑料袋拿在手里。继续捂着嘴巴，不敢说话。也无心看车窗外面陌生的风景，湖城是这个城市的市中心，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庆子在今天之前都没去过湖城，最多在赶集的时候去过镇上。
庆子爹终于停止了咳嗽。用着缓慢的语气继续对庆子详细地交代着林林总总。“和三婶的女儿说好了，叫她下班了就在立交桥底那里接你，等下了车就找个报刊亭那里有电话就呼她的寻呼机号码，她复机的时候就说你自己在那就可以了，工作以后省点花费，一些没必要的就不要买， 有饭吃饱就可以了，家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懂事了，家里还欠着那些债，那些人上门追债的时候你也见过。你不要埋怨爹不让你上高中，家里实在没钱了。考上就考上了，就算学校给你奖励也是去不了，每个星期的伙食费家里怎么可能拿得出来，你还有弟弟妹妹要读书的呢。”……咳，咳咳……
庆子此刻心思不在听她爹的交代上，反正这些话在家里也听过无数次了。庆子就竖着耳朵听着售票员报站，心里默念“快点到湖城，快点下车，太难受了，喉咙里仿佛翻江倒海一般”。
在往后的岁月里，这也许就是庆子他爹对庆子说的话最长的一次了吧。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售票员终于说“湖城到了哈，要在湖城下车的，在这边就下了，前面不让停车”。
庆子提着她的行李袋一股脑地冲下了车，就在路旁边的绿化带上吐得一塌糊涂。 吐完之后的庆子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跟着她爹往立交桥底那边走去。
庆子看着马路边呼啸而过各种各类的车辆，她努力地盯着车屁股后面看，想辨认出哪一辆是奔驰，因为以前班里同学兰兰说她姨丈开的奔驰大概几十万，当时她还大概比划了一下车标。庆子还记得那时兰兰的表情简直就是打了鸡血般兴奋。几十万在庆子的里是没有概念的，她对钱最大的概念就是交学费的时候的一千多块钱了吧。盯了大概五分钟，毫无收获，庆子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用脚把路边的一个易拉罐一脚踢到傍边的绿化带上。看着走在前面的父亲想对他说点什么来打破这沉默的界面。但一切都无从说起，从小到大庆子和家人的交流都不多，奶奶还说她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小时候简直就是和话痨，只是越长大就越倔了脾气越来越像庆子妈。
“你饿了没，等下去到面前找个报刊亭先呼木青的寻呼机，我再去面包店给你买包吃”庆子爹突然回头对着庆子说，边说边擦着额头的汗水，汗水把他的白衬衣都湿透了，庆子爹虽然是个农村人，但谈吐言行举止反而更像个教书先生，村里有红白事都是叫他去写一些对联和大字。奶奶说过在以前有生产队的时候他还担当过一段时间的会计，以前穷只读带三年级就没有再读了，跟着爷爷去挣工分。然后一有时间就跟着村里的老会计学识字算数。小时候的庆子觉得父亲简直就是一个万能侠，会写得一手好的毛笔字，又会在晚上吃完饭的时候给自己讲各种各样的历史故事，“薛仁贵，刘伯温，许世友。林彪……”这些人物最开始听说不是在课堂的历史书上也不是在电视剧里，而是晚饭后从自己的父亲嘴里得知。
“嗯”庆子简短地回了一句，继续跟着父亲向前走。
父女俩在短暂的沉默中走到了报刊亭。
“老板娘，你好，我想呼个号码，号码是2683662。”
“呐，电话在这里自己打，呼一次两毛钱，复机接听再加五毛”报刊亭的老板娘在整理着书刊的同时随手把电话往外面递给了庆子爹。
庆子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报刊亭的杂志和书籍吸引了，她没心思听着父亲对着电话那端的寻呼台说什么。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用夹子夹起来的那本少男少女，以前在班里看过，不知道是谁带来的，整个年级都传阅了。这类型的杂志比学校统一发的作文书好看多了。而且很有趣的是杂志前面部分是专门写给女生看的内容，后面部分则专门为男生而写的，据说是当时那几年销量最好的青春类杂志。
“老板娘，我可以拿来看看吗？”庆子鼓足了勇气问了老板娘，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是不会去去买的。，要这本杂志三块五一本。三块五差不多是她上学的时候一个星期的早餐钱。
“可以的，小姑娘，你别弄脏就就行。”
“谢谢。”此刻的庆子是开心的，满足的。她小心翼翼地翻阅着杂志。贪婪地阅读着里面的内容。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她好像回到了晚自习的时候，毕业班的同学们在安静地在学习，做题。前面未知的打工生涯此刻也显得微不足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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