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发生在一个金属店铺的二楼。下午四点四十分,顾胜从家中赶到现场,店铺已经关门用黄色警戒线包围了起来,周围围满了附近的居民,警察在下面维持秩序,记者也陆续赶到了现场开始拍照。居民议论的嘈杂声融合在闷热的气息里不断向上蒸腾,让人透不过气来。
顾胜穿过警戒线,向想阻拦自己的警员亮了亮自己的证件,径直从商铺后面连接二楼的楼梯来到楼上。房间里也聚集了许多警察,正忙着拍照和勘察现场。顾胜进门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便看到一个血迹斑斑的女人被捆坐在椅子上,她头部血肉模糊,嘴被贴上了胶布,双眼被挖去了一只,鼻子也被割掉,手脚的指甲都被拔尽,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和被烫出来的伤疤,椅子周围的地板上暗红色的血和鲜红色的血相互交织,异常惨烈,一看便知道死者生前遭受了恐怖的非人虐待。顾胜皱眉,凶手冷血并残忍,必定是对她有极大仇怨的人。顾胜环视整个房间,房间不大但很整洁,只有一个很小的窗户打开着,由于光线不足,房间带着几分阴凉的感觉。顾胜来到窗边,感到奇怪,因为窗户已经严重生锈,一但打开便难以关上。
“老大,你来了。”一名警员朝顾胜走来,这人是顾胜的部下季风。
“死者是谁?”顾胜看着季风。
“死者是这家店铺的老板,今年45岁,名叫杜月华,没有亲人,是个赌棍,这里是她的房间,在这里找到了她的病例,她有精神分裂症。”
“法医怎么说?”
“最旧的伤出现在三天前,死者足足被虐待了三天才死亡,死亡时间约为今天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一点。”
“调查一下她有什么仇家。”
“是。”
“报案的人是谁?现在在哪?”
“是这家店铺的唯一员工,现在在楼下店铺。”
顾胜扫视了一下四周,很简单的金属店铺,货架上摆着金属零件和器具。顾胜的视线回到跟前,玻璃柜前正坐着一个刚刚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玻璃柜上摆放着许多工艺品,其中两个手牵手一模一样的橡皮人格外引人注目。
“听说你外出三天今天才回来,这几天你都在哪?”顾胜双目盯着他,语气温和。
“我在外地进货,在那停留了三天。”青年回答从容,神情自若,没有因第一次面对警察而感到丝毫慌张。
“你是几时侯发现死者并报警的?”
“下午四点,那时候我刚刚回来,本来想上去看看老板娘在不在,没想到…”
“你有楼上的钥匙?”
“嗯,老板娘房间里的卫生一般都由我打扫。”
“死者一人住楼上?”
“嗯,楼上本来就不算大,我一个人住在楼下。”说着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最里面的一个狭窄房间。
顾胜点点头,不在场证明充分,如果是真的那他的嫌疑可以解除了。
“之前她可有反常的举动或者有什么可疑的人来找过她?”
“有,我走之前李平来找过老板娘几次,扬言要让老板娘不得好死,但他好像一次都没有找到。老板娘前一段时间和他一起炒股票,他把全部的钱都投了进去,后来老板娘在股票暴跌之前把钱撤出来了但是没有告诉他,导致他钱全赔了进去,老婆也跟他闹离婚带着孩子跑了,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老板娘的错。”他的语气很淡。
顾胜微微想了想,“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顾胜站起身,让他写下进货商的联系方式和李平的住址便走了,顾胜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回头看了青年一眼。
据季风的调查,杜月华虽然好赌,但从不借高利贷,并没有多少仇人,也很少与他人交往,若说有谁对她抱有很大的仇怨,那就只有李平了,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不过在走访询问一番之后,就住在店铺隔壁的一名妇女称亲眼透过窗户看到李平在死者死亡时间段里曾出现在死者房间里,但她并没有看到他做了些什么,只看到他一脸惊恐的逃走了。
几天之后,李平被逮捕归案了,因为在他家里搜出了带有杜月华血迹的铁锤和钳子。警方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乘着店铺没人潜入二楼实施报复性杀人。但李平拒不承认人是他杀的,他承认自己确实去过死者房间,但当他到时死者已经死了。他看到死者便惊慌逃走了,根本没有杀她。顾胜感到很怀疑,他并不认为李平的仇怨可以让他那般残忍的杀害死者,但人证物证具在,他是嫌疑最大的人,仅凭他的一面之词,警方并不会相信他。案子就此了结。
两个星期以后。这天太阳格外刺眼,盛夏刺耳的蝉鸣声回荡在耳际,此起彼伏。顾胜路过这个店铺所在的街区,想起这件案子,总觉得太奇怪太怀疑,疑点重重,可又苦于没有别的线索。他沿着街道来到一家冷饮店,买了一瓶水开始喝了起来。旁边两个妇女正好聊起了这件案子。
“虽然案子结了,罪犯也抓到了,但还是让人瘆得慌,听说那女的死的很惨,想想就可怕,我也就是在路上看到过她几次。”
“我在她家跟她打过几次麻将,她这人也奇怪,居然从来都不开窗户,本来房间就暗,窗户也小,我试着开过根本打不开,问她她说不喜欢被阳光照着,宁愿一天到晚开灯也不开窗户。”
“那是挺奇怪的。”
顾胜听到这,停止了喝水的动作,心里一惊,思绪开始翻腾。
一回到局里,顾胜便命手下季风去调查那名店铺员工。不久顾胜便拿到了关于他的所有资料,他叫张一凡,今年20岁,6岁时便被死者买来当苦力,死者由于有精神分裂症,平时对他非打即骂,可以说他是被虐待长大的,度过一段非人的生活。整个店铺也是他一个人负责,死者从来不管,只管拿钱吃喝玩乐。
按顾胜的推断,窗户不是死者打开的,那就是凶手打开的,凶手有意设计陷害李平,那么事情的发展都是凶手事先安排好的。而能够事先到房间里安排一切的人只有店铺员工——张一凡。
顾胜回到开始,询问从窗户目击李平的妇女,“你为什么那时候会出现在窗户那?”
“我每天都是那个点收我晒在窗户栏上的干菜。”
顾胜又去询问了李平,“你说你没杀她,那你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去找她?听说你找了她好几次都没找到。”
“因为几次都没找到,所以我事先问过张一凡,他告诉我,那天那个点他老板娘一定在家。”
张一凡那天不在却明确的说出死者会在家?一切都可以说明这是张一凡的计划安排。可是,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那天询问他回去后,他从供货商那里确认了他确实在外地停留了三天,当天下午两点才走,从那赶回来两个小时的车程正好四点才到店铺,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调查到这里遇到瓶颈,无法再进一步,顾胜百思不得其解。
三天后,警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一个人拿着一个资料袋冲进了顾胜的办公室,“老大,有重大发现。”是季风,他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双眼放光。
顾胜阅读完资料关上,缓缓站了起来,嘴角扬起一个微笑,“走,我们去见见他。”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两天后,这天下着微微细雨,缓和了盛夏闷热的气息。有人在敲店铺的门,店铺已经不再开张了。张一凡打开铁门,开到一半便楞住了,是顾胜,后面站着好几个警员。张一凡微微收紧拿着铁门的手,强装镇定道:“警察先生,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还有什么事吗?”
“有,当然有,我们发现凶手不是李平,”顾胜眼神如冰箭般锐利的看着他,“而是你。”
张一凡后退两步,一脸不可置信。
“你有一个双胞胎弟弟,我已经跟他见过面了,证实了命案那件事。他跟你简直一模一样,你们前两个月才相认,那三天,你让他代替你到外地进货并要求他第三天的下午两点离开,而你一直待在店铺,你将死者折磨致死之后打开窗户,你知道隔壁的人每天那个时候都会出来,等到李平来时正好被当场目击。事后你把使用的凶器藏入李平的家中,等时间一到便返回店铺。”顾胜顿了顿,“我说的没错吧?”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顾胜笑了,是自信的微笑。
“我以为我的计划天衣无缝。”张一凡低头喃喃道。
“带走。”顾胜一声令下,两名警员立刻上前押住张一凡的胳膊。
“哈哈哈…哈哈…”张一凡突然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可下一秒他的眼眶布满血丝,眼睛爆红,脸部狰狞扭曲了起来,“活该,她该死,她从来都没有把我当人看。”张一凡整个人都充斥着狠毒与怨恨的气息。
“第一天,我拔掉了她的所有指甲,第二天,我挖了她一只眼睛,第三天,我割掉了她的鼻子,可惜她没有撑过第四天,否则我就把她舌头也割下来了。”张一凡的声音如来自地狱一般阴森,笑容如鬼魅。
张一凡被押了出去,走了几步后,他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回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很冷的声音,就像是在问别人的事一样。
顾胜侧着身子,望着他的背影,“窗户,死者生前从不开窗户。”
“是啊,窗户。”张一凡好似在叹息般微不可闻道。
张一凡走了,一次头也没有回。没有最后看看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店铺,这个充满他年少不幸的遭遇与痛苦回忆的地方。
雨水打湿了他的背影,模糊了一切,也模糊了他走路时略微跛动的脚。
顾胜回头向商铺内看,张一凡刚刚正在擦拭柜子上的橡皮人,那是两个手牵手一模一样的橡皮人,一个没有心脏,一个拿着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