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再见

九年的时光，终于在昨晚最后的晚餐下宣告结束。

曾雨生和蒋子依俩人最后谁都没有说出“分手”两个字，可蒋子依知道，这段感情只能走到这里了。

蒋子依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视线定格在与曾雨生的微信聊天的界面，随后缓缓地打了一句话“有空回来把你的东西拿走……”

字还没打完曾雨生的微信信息倒先发了过来。

“帮我把衣服收拾一下寄给我吧，其他的东西你扔掉或者留下你随意。”

蒋子依看着曾雨生的微信信息，不由得苦笑了出来，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果然还是有些默契在的，只是现在来说，有点不合时宜了。

电话铃忽然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是梁子的电话，梁子全名叫梁子梅，是蒋子高中的同学兼同桌，大学也是在同一个城市读了，工作都选择留在了同一个城市，跨越了十个年头的友谊。不过蒋子梅不喜欢别人叫她全名，她觉得叫梁子梅太有年代感，显得老气横秋。

“怎么回事？我刚刚刷朋友圈，看到雨生发了条朋友圈，说什么九年的感情再见什么的，你们这是怎么了？搞什么乌龙？该不会其实准备要结婚所以故意弄这么个障眼法来恶搞我们围观群众吧？到底怎么回事啊？不许骗我，快说……”蒋子依才按下接听键，梁子也不管她听不听到就开启了连珠炮模式。

蒋子依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昨晚才分手，今日便昭告天下，和我分手果然是一件这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喂！依依，说话呀，听没听到啊？”

“听到了，大清早的，能不能别那么呱躁，分手而已，何至于那么大惊小怪，你不算算今年你都换第几个男朋友了，我要是像你这么大惊小怪的，怕不是都要得心梗了。”

从蒋子依恶劣的语气态度里，梁子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梁子忙收起原本预备问的一大堆问题，只是小心翼翼地说着：“我根本不敢相信……我以为你们快要结婚了呢，毕竟在一起九年了，怎么会忽然就说分手呢？换谁也不敢相信啊，明明你们感情那么好……”

感情好？蒋子依听到这话，冷笑说：“与其说感情好，不如说演技好。”

“什么演技好？这是怎么一回事？”

蒋子依却不想再就着这问题再说下去了，只说了句等改天再聊就把电话给强行挂断了，挂断后又担心梁子一会儿找上门来，便又给梁子微信发了条“我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有事，别来烦我。”才把手机扔到一边。

回想起昨晚的情景，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那间餐厅，是他们第一次约会他带她去吃饭的一间西餐厅，那时候他们还在读大学，他大二，她大一，餐厅并不是很高档，但却是在他当时能力范围之内能带她去吃的最豪华的大餐。

昨晚，曾雨生像九年前那样，替自己点了分牛排，替她也点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和九年前一模一样的牛排。

其实，在听说要去那家旧餐厅吃饭时，蒋子依已经预感到今晚可能会发生点什么事，因为离住的地方比较远，他们已经好几年没去过那家餐厅吃过饭了。只不过，蒋子依还以为，他可能会求婚。

餐厅仍旧是记忆中那间餐厅，不过比记忆中似乎要老旧得多了，客人也稀稀拉拉的没几个，蒋子依甚至觉得，这家店或许离倒闭不远了。

但这店却是见证了一段九年的感情，甚至更久……蒋子依这么想着，不免得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有了些许期待。

曾雨生穿着很休闲，蒋子依眼神总是往他穿的裤子口袋那里飘来飘去，怎么看，里面也不像装了东西样子，难道……不在口袋里？

吃饭的时候，蒋子依吃得有些忐忑，曾雨生一副心里有事的样子，几次吞吞吐吐想开口又往回收，急得蒋子依都想直接摊牌了，求婚弄成这样可没意思，还不如不求呢。

看着蒋子依脸色有点不好看，曾雨生却像下定了主意，一字一句地说：“依依，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们还是不要再捆绑对方了，其实我们都知道，我们不合适。”

蒋子依听着他说这话，一脸地难以置信，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但她却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曾雨生看着蒋子依慢慢拉下来的脸，觉得倍感压力，但他觉得自己不得不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好容易做了这样的决定，说什么也不能回头。

“我对这样的生活厌倦了，对我们的感情厌倦了，我没有勇气往下再迈一步，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劝我该结婚了，可是不敢迈出那一步，我觉得这样的人生已经让我感到厌倦，我不敢相信，我一辈子都要这样下去……”说到最后，曾雨生的声音已经小得蒋子依快听不见了。

蒋子依愣了，她没想到，他今天精心设计不是求婚宴，而是分手局。

“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吧，难得回到这里，这样的机会不多。”

蒋子依的脸，已经彻底拉了下来，感觉情绪随时随地会爆发，曾雨生一时也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

“怎么不说话了？”蒋子依逼问道。

曾雨生做了个深呼吸，看着蒋子依，想说什么，却像始终下不了决心，最后经过内心的一番挣扎，只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这三个字的重量，压得蒋子依喘不过气，也让蒋子依感觉到了他的坚决。蒋子依的骄傲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哭。

蒋子依重新拿起刀叉，把刚才没吃完的牛排一块一块的切好，然后一块一块的送进了口中，面无表情的嚼着，脑海里不断地想起他刚刚说的那三个字。

原来他早已经打算，要对不起我了。

“依依，你能不能说句话，你这样子，我觉得很难受，我知道我这么说这么做对你的伤害很大，可如果我瞒着不说，非要憋到有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出现的时候，那时候……对你的伤害只会更大……”

蒋子依没办法再容易他说如此刺耳的话，“闭嘴，你那些所谓的借口我并不想听，这么替我着想早干什么去了？九年，和你在一起九年了你才说这话，你觉得有意思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曾雨生问道。

“我什么意思？我说明天登记结婚，你倒是把户口本给我拿来啊！”

“如果你真的想，可以，我愿意和你结婚。”曾雨生认真地说道。

听到这话，蒋子依把手上的叉子一把摔在桌子上，发出来很大的声音，旁边有服务员正准备走过来问怎么回事，旁边以为年纪稍大的服务员忙快步走过去拉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靠近。

曾雨生觉得被几个服务员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愠怒地小声说道：“有什么事回家再说，这里是公共场合，不要影响到别人。”

“好一个公共场合，好一个不要影响到别人，你要是真这么想今晚又何必特意约我来这里隆重地谈这事儿呢？在家不能聊吗？曾雨生，我只能说，你太小看我了，同时，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对，我的确以为今晚你会和我求婚，我还在心里反复地斟酌我该怎么说我愿意，没成想……你是想借这么个老地方，断我念想。”蒋子依把杯子里可乐一饮而尽，杯子搁在桌子上又发出了沉沉一声闷响。“如你所愿，反正我准备了“我愿意”，无论你准备的是什么台词，拋过来就是了，“我愿意”三个字，今晚我坚决不会改口。”

一阵沉默，曾雨生始终不敢抬头看蒋子依的眼睛。

“对不起。”

蒋子依看着，他那始终不愿抬起的头，心里却有些明朗了。

“如你所愿。”

蒋子依拿起自己的包，站起来准备离开，走到曾雨生身边时，忍不住停了下来，最后低下头看了他一眼，他仍旧不愿意最后看自己一眼。

“再见！”

这是蒋子依最后对曾雨生说的话。

既然说了再见，还留着做什么？蒋子依拿出手机，把有关曾雨生的一切都删得干干净净，包括曾雨生。

随后，蒋子依也发了一条朋友圈：

我的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

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