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市大洗牌》——看中国城市的未来

本书(豆瓣评分7.4,329人评)是逛书店畅销区时发现的一本新书,我之前一直秉承不看畅销书的观念,不过耐不住对中国各个城市的强烈兴趣,于是买下。发现内容数据非常全面,基本涵盖了我们关心的中央政策解读、房价、未来发展潜力、人口红利等众多方面。作者是智谷趋势,是宏观趋势分析机构和财经内容提供商,其成果被《华尔街日报》、《外交政策》以及《中国经济年鉴》等重要媒体机构引用和报道。我觉得作者的见解不见得正确,比如粤港澳大桥从双Y变单Y的阴谋论观点,不过本书内容和数据很充实,对于一个对各个城市了解不深入的人来讲,确实是一部盛宴,推荐大家一读,挑选我感兴趣的方向在此分享。


城市发展的契机

总结各个城市的发展史,发现城市发展的契机总结下来有如下三个

1. 国家政策利好:国家投钱或者给优惠的政策,比如北京的政治中心、上海的浦东红利、深圳特区、广州的广交会加持

2. 外资引进:以新加坡工业园区为代表,依靠外商合资、合作、肚子等方式带动经济增长,走上出口导向型道路。苏州借助中国人口红利和优惠的税收政策等因素,成为全球IT业的代工厂。

3. 自我生长(科技和金融):杭州的取消西湖围墙以及借助互联网弯道超车


政府收入来源

1. 一般公共预算收入,是衡量地方政府财政实力的核心指标,主要是税收

2. 政府性基金收入,主要是土地出让金

3. 举债,包括城投债、非标融资与委托贷款,中央制止地方政府违法违规举债的力度不断加码,地方融资渠道要么收紧,要么受限。17年12月财政部说对于地方性债务中央坚决不救助,地方政府要趁早打消中央政府买单的幻觉,金融机构也不要产生政府会兜底的幻觉。


南方 vs 北方

人:12-17全国人口净增前十名,北方城市只有3个,前三名都在南方,分别深圳、广州、成都

钱:金融机构本外币存款余额,相当于城市的小金库,反应的是一座城市对资金的吸附能力。前15名只有4个北方城市

年龄:65岁以上人口占比,最年轻的10个城市只有2个北方城市,深圳、东莞、厦门前三

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在于经济转型,计划经济初期,中国选择重工业道路,北方城市承接了诸多重点项目。东北的钢铁、山西的煤炭为国家经济做出重要贡献。改革开放后,南方民营经济如雨后春笋,如今新旧动能转换,北方地区国有经济占比较大,经济发展就显得步履缓慢。


房价

1. 小城市的日本化和大城市的香港化

19年全球房价前十位城市中,深圳名列第五,住宅均价约456.2万。上海585万排名第三,北京422万排名第九。相比日本东京房价最高的千代田区,每平方米约11.2万元,看起来和北上深差不多,但这里居民人均年收入是47.25万元。而北京全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是6.23万每年。所以看起来像深圳这样的一二线城市房价,正在全面香港化,表面上看光鲜亮丽,实则贫富撕裂,买不起房的年轻人越来越没有出头日,早上车的人轻轻松松就拉开代际鸿沟。

与之相对,网红东北鹤岗3万一套房,甘肃玉门老城区,一套70平的房子只卖2000元。辽宁阜新1-2万一套房,云南个旧7万一套房。上述这些城市集合了中国中小城市面临的种种困境,以鹤岗为例,由于煤矿资源枯竭,城市经济快速衰退,入不敷出。常住人口不断减少,老龄化少子化步步紧逼。不止中国,日本北海道八云町,一块280平米的住宅用地只需要27元,即便这么便宜还是没有接盘侠,修缮费和巨额遗产税让房东做出的选择是抛弃房子,所以日本冒出了越来越多的鬼屋,导致当地政府不得不成立空屋银行,把房子白送给人住。连东京都的奥多摩地区也不能例外,这里距离东京核心区仅2小时车程,不到100公里,如今3000多间房子中有400间都无人居住,所以政府也开始送房子。

2. 非住宅用地

17年长沙市六区挂牌108宗土地,住宅用地仅有13宗,远低于非住宅用地。财经专栏作家刘晓博认为,中国地方政府都是经营型政府,由于房地产税尚未开征,所以住宅能给政府带来的收入,主要在卖地、卖方阶段,持有阶段不产生税收。但非住宅就不同了,进驻的是商家,会带来持续的税收。中国几乎所有的城市,在产业空心焦虑的作用下规划了大量的非住宅,严重挤压住宅。最终,大城市住宅变得稀缺,价格飙升。

3. 房租

18年7月深圳房租同比上涨29.68%,从环比角度看,18年7月北上深房租分别上涨2.4%,2.1%和3.1%。房租暴涨比房价暴涨更严重,因为房价涨了,买不起的刚需好歹还能租房,要是连房租都暴涨,那大量的基层蓝领和白领就会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资本圈地,18年8月北京一个业主发了个帖子称,自家有120平三居室要出租,原本心理预期是7500元每月,来了自如和蛋壳两帮人,自如报价8500给11个月,蛋壳加价到9000元,自如报价之后提高到9500元,蛋壳急了,说总比自如搞300,最后蛋壳给到10800元11个月。大众发现原来长租平台烧钱圈地,一心只想垄断市场房源,哄抬租金,企图赚取暴利差价。对于进入租房市场的企业来说,要想提高租金回报率,秘诀就是杠杆和定价权。

以自如为例,表面看它是一家中介公司,在租客和业主的信息不对称之间赚取服务费。在时间运作中,自如与传统中介的差别是房屋托管业务,即先收市面上各类散盘,然后集中装修、出租、管理。因为运营成本和住房质量提高,房租也有所上涨。但更关键的差异是藏在背后的资本运作,一旦托管了部分房屋资产,自如就可以把项目打包起来,搞资产证券化(以基础资产未来所产生的现金流为偿付支持,通过结构化设计进行信用增级,在此基础上发行资产支持证券(Asset-backed Securities, ABS)的过程)。做法就是以租金收益权为基础资产做担保,投放到金融市场上发行ABS融资,让各路资金来认购。自如得到资金的利率只有5.39%,所以拿到融资后,就有底气不惜一切代价血拼对手,扩大规模。18年1月自如成为长租市场的第一支独角兽,A轮融资40亿元,估值超过200亿元。到18年年中,市场上已经有近20家房企成功发行了住房租赁资本化产品,规模达上千亿元。进入市场竞争的,有国资(保利)、有民资(万科),还有外资(华平投资)各路大鳄。大量资本都在押注租房这一风口,只要前期谁敢砸钱布局,把规模做的越大,资源积累越多,以后的定价权就越大,利润空间也就越大。

把杠杆引入租房市场,获取大量廉价资本,不惜一切代价争抢房源——面粉比面包贵,即从房东手中收过来的价格高于租出去的价格——受融资成本驱动,开始哄抬房租以此获利——租金暴涨,泡沫隐现。而那些租房的年轻韭菜们,只有乖乖等待收割。


都市圈

中国都市圈主要包括京津冀、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三个,重点说下粤港澳大湾区

19年2月中央印发《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给粤港澳大湾区明确定位: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国际科技创新中心。纲要的核心思想就是拆墙,探索资金流动的自由化和人员流动的自由化,目的就是让市场在大湾区起到基础配置的作用。这份规划还有一个历史意义是意味着一国两制开启了新阶段:上一个阶段的关键词是“内部融入港澳”,通过承接香港的制造业,人民币借助香港通道走向国际化,内地企业在香港上市来扩大生产规模。在这个过程中内地受益最多,广东改变了过去一穷二白的局面,涌现出广深两座一线城市和莞佛链各个全球制造业基地。今天的香港被质疑为“环深城市”,澳门则遇到产业瓶颈。在这个时代背景下,高层开启第二个阶段“港澳融入内地”,第一笔就是为港澳居民提供更为广阔的生活和发展空间,包括鼓励港澳居民中的中国公民在内地单人国企单位职位,推动港澳中国居民报考内地公务员等,字里行间的一生就是“北上定居”。


中国重点城市未来发展格局

北京

明确定位: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国际交流中心、科技创新中心。科技创新中心意味着将国际金融中心明确交给上海,政治中心服务中央党政军三套班子,保障国家政务活动安全高速运行,国际交往中心服务于重大外交外事活动。在这四个功能以外的其他城市功能会逐渐退出,由通州城市副中心和河北雄安新区两个千年大计来承接。

雄安的战略意义并不仅仅是经济范畴,而是充当国家第一实验田,总结社会治理的成功经验并复制推广,帮助中国刮骨疗毒。它的一举一动,都可能颠覆现有的游戏规则,打破陈旧的利益格局。目前中国有很多问题,涉及经济体制、社会治理、土地政策、生态环境等,许多顽症动一发而牵全身,几乎无从下手。而雄安犹如一张白纸,没有历史包袱,更容易化繁为简杀出一条血路。首先雄安核心所辖人口不到10万人,根据规划,远期将承载200万到250万人,这个体量放到全国就是一个小城市,很合适做社会实验;其次雄安的人口素质高,主要承接北京的非首都功能,未来会有行政机关、事业单位、金融机构、高等院校和研究部门迁移过来,流动人口中有很多高学历高收入的青壮年。最后雄安的自主性强,副省级级别,地方立法权充足。这种人口条件和政策优势非常少见,农村多是老人小孩,承接不了社会实验,而沿海的制造业重镇,农民工聚集,市民化程度低,不太关心公共事务。总结来看,今日的雄安可谓是明日之中国,就像是一个刺破机制脓包的剑客,一个挑战既有秩序的勇者。

上海

18年11月,中国首届进口博览会在上海正式开幕,习近平主席“亲自谋划、亲自提出,亲自部署推动”,上海进博会是中国经济寻求再平衡的关键信号:出口导向转为进口导向,投资驱动型经济逐渐转为消费驱动型经济。随着中美贸易摩擦日渐激烈,其他国家会对中国产生忧虑:你们会不会为了保持国企的竞争优势,继续采用补贴等扭曲市场竞争的手段?会不会担忧外部冲击,进而放缓打开过门做生意的步伐?进口博览会就是一个最直接体现“吸纳进口商品,向国外开放国内市场”的举动,习近平在会上承诺为继续降低外企在中国的贸易壁垒。这对中国消费者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很可能会降低关税,当然对于中国制造业来说会是阵痛,这也是转型升级的必经之路。相比特斯拉入华应该让大家感触很深。

为什么选择上海而非广州?因为广州地处珠三角,聚集了中国最密集的商品生产线,在广州举办出口博览会,从广州走向世界顺理成章。而上海作为长江出海口,众多商品可以顺着这条黄金水道,直达中国腹地最广阔的疆域,那里有着中国庞大的消费市场,如武汉、重庆、成都等千万人口级别的大城市。借着长江,上海成为中国最大的进口消费品集散地,这里的口岸进口贸易可以占据全国近三成,70%的进口服装、53%的进口化妆品、37%的进口汽车从上海进口销往全国各地。从上海往东看,是日本韩国等发达国家,往西看是中国广口的内陆,货物中转需求量更大,相比广州,上海显然更有希望打造出一个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亚太中转枢纽。目前,上海拥有集装箱吞吐量世界第一的上海港,坐稳了全国最大口岸的地位。

深圳

科技:从前段时间网传的最牛街道办——粤海街道办来看深圳科技,粤海街道办辖区陆地面积14.23平方公里,创造了2509亿元GDP,体量相当于省会兰州、经济特区汕头,轻松挤入全国GDP前100强。这里诞生了112家上市公司(截止19年4月),分布着946家高新技术企业。全区常住人口20.49万,人均GDP高达18.5万美金。根据发达国家经验,CBD的就业人口比常住人口翻上2-3倍,按照60万人来算,粤海街道的人均GDP是6.32万美金,排名世界第十二,接近硅谷的一半。18年深圳出口额为1.6万亿元,出口依存度高达67%,意味着深圳的经济发展还是很依赖外部大环境,粤海的未来就是要帮助深圳产业升级,打造更为硬核的中国制造,让深圳离不开世界变为世界离不开深圳。

金融:深圳能否成为资本的配置中心,是不是人民币国际化的桥头堡,取决于北京的态度。如果国家可以深化改革,在前海自贸区有步骤、有计划地取消外汇管制,开放资本项目,深圳或将成为投资自由化、贸易自由化的世界高地。

年龄:在全国一二线城市65岁以上人口占比调查中,深圳以3.4%排名第一,成为最年轻的城市。用老少比来看,全国最年轻的12个城市,珠三角7市都在列,长三角一个都没有。最老的10个城市中,长三角有6个城市,珠三角1个都没有。这个人口结构意味着珠三角在未来10-20年的产业规划布局上具有重大优势。

房价:19年全球房价前十位城市中,深圳名列第五,住宅均价约456.2万。先看面积,深圳土地面积仅1997平方公里,大概是北京的1/8,上海的1/3,广州的1/4,是一线城市中面积最小的城市,也是全国最缺地的城市。从存量上看,深圳约一半的土地被划入基本生态控制线,根本不能开发,剩下的土地几乎开发完毕,只余下区区可数的几十平方公里。从增量上看,深圳也没有权限吞下东莞、惠州和汕尾,搞直辖市扩大疆域面积。而城中村改造牵涉范围太大,拆迁难度、时间成本和资金成本极高。

武汉

武汉走的是东亚模式,也就是行政力量强力介入来追赶世界前沿产业,比如日本的存储、韩国的液晶面板和台湾的芯片制造。当前中国正在进一步降低市场准入门槛,随之而来的就是激烈的国际竞争,在投资大、回收慢、风险高的高精尖产业,民营资本并不愿意进入,如果没有国家意志的大力引导和扶持,体制内创新企业几乎不存在弯道超车的机会。所以国家出手可以帮助武汉加快追赶速度,实现跨越式发展,坏处是经济活力僵化,明显不如东南沿海。

郑州:用几个数字看郑州的经济,19年GDP 1.1169万亿,全国排名第16;18年进出口总额615亿美元,位居中部六省第一,其中富士康旗下企业出口达318.3亿美元,占郑州市出口总额82.5%;4年时间拆除四环内约175个城中村;16-18年,按照房地产开发投资/GDP去计算房地产依赖度,每年排名全国3-5位。前19强民营企业中,房地产及相关行业占了6个,食品相关行业占了4个。总结来看,GDP靠房地产,出口单一依靠富士康,民营经济太偏向传统行业。

海南

海南自贸港的意义何在?目前现行自贸区存在很多限制,外资进不来,或者进来了也有股权比例方面的限制,中国开放的边界到底在哪里,经济的禁区到底有多深?如果市场准入门槛再低一些,会不会造成海外资本疯狂涌入,进而冲击到本土相对弱势的民族产业?取消外资在敏感领域的持股比例,会不会动摇国民经济的安全命脉?疑问有太多,中国急需有一个地方挺身而出,为国家做好压力测试和风险测试。

海南进入了中央的视野,首先海南具有相对独立的地址位置,11海里的琼州海峡作为一道天然屏障,将海南和大陆隔离开来,就可以支持自贸区建设方案中提出的“积极支持实施外国旅游团乘坐游轮15天入境免签”,这放在内陆地区很难想象,因为内地桥路相通,外国人很容易就流入全国各地。第二,海南经济规模较小,但又是一个完整的地理单位,17年海南省GDP为4462亿元,仅相当于宁波市的一半,占全国总量的0.54%。17年海南省本外币存款总量10096亿元,占全国总量的0.6%。放在国内城市阵营,海南省提亮相当于一个三四线城市,所以实验过程中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的规模也比较小。另外海南常住人口925万人,比香港和新加坡两个自贸港多一些,对实验来说人口充足。而且海南是省级行政体制,下辖18个市县,层次丰满,拥有一个完整的政治、经济、社会生态圈。

自贸港是当今世界最高水平的开放形态,要求资金、货物、信息和人员的自由流动,海南自贸港必须朝着零关税、零壁垒、零补贴的方向努力。在关税上即便不是对进出海南的绝大部分货物免征关税,也要比现今9.8%的平均关税要低得多。壁垒上,海关估价和进口许可证等技术壁垒将逐步取消,不再设置一道道防火墙来保护本国没有比较贸易优势的产业,而是让竞争提振本土产业实力。投资上,除了涉及国家安全领域之外,内外资一视同仁,给予外资准入前的国民待遇,将市场准入门槛降为国内最低的洼地。通关上程序简便,除了禁止进出口以及需要检验检疫的特殊货物外,其他货物一律不用报关,靠岸即可直接放行卸货。在海南自贸港,我们平时一些敢想不敢做的事情可以完全先行探索和实验,比如资本账户开放(一国允许其资本账户中的各种资本自由流动,即居民可以自由地进出国际金融市场进行投资和筹资,非居民也可以自由进出国内金融市场进行投资和筹资)、人民币自由兑换(在纸币流通条件下,指RMB可以自由兑换为外币)、国企竞争中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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