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钢琴师》-钢琴上跳舞的人


友人说:刚看了你推荐的《海上钢琴师》,心情挺沉重的。你说他为什么就不下船去找那个女孩呢?

——好吧,大导演,现在由你开始重新布置情节。

——如果他去找了那个女孩,他们的命运就改写了呀!他们就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呀!

——今天怎么像只发情的母牛?

——妹妹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一般计较。不过他的钢琴确实弹得好棒喔!特别是比赛那段,太帅了!

——女人啦一陷入情网,那智商还真是零。你觉得你正常的时候,只能用这样的形容词吗?

——你不贬我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唉,说对了一半。如果没有你,最起码我的公众号会喘不过气来。

——当初要你和我一起闯荡江湖,你却非要弄个公众号,不死不活的,还硬撑着说内心强大。妹妹今天开心,就继续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吧。

——哦,差点忘了问你今天遇啥喜事了?

——我们家小博求婚了!

——你们家小博向谁求婚了?!说你智商零鸡蛋还算抬举你了。你的宾语呢?严重的语法错误!

——你什么时候微信转账我呀?

她居然不接招,还转换话题。看来这回是真的得感“人情”了。(地方话,如果不明白的可以找度娘。)

——居然还嫌两百块少,那我就转账二元人民币。

——你是不是真的要逼我和你绝交?!

——你知道东邪和西毒的关系吗?那叫惺惺相惜。你知道我俩的关系吗?这是物以类聚。我担心天会荒地会老,但从来不担心你。

——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

——好吧,好吧,我送你一份大礼,《海上钢琴师》。

于是有了开头:

——刚看了你推荐的《海上钢琴师》,心情挺沉重的。你说他为什么就不下船去找那个女孩呢?


节选自小说(我认为最精彩的部分)

在航行第二天的九点三十七分,"弗吉尼亚人号"行使到前往欧洲航线上第二十个航标的时候,杰立·罗尔·莫顿出现在了头等舱的舞厅里,优雅极了,一身黑。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跳舞的人都停了下来,我们乐队的人都把乐器放在一边,酒吧侍者斟上一杯威士忌,人们鸦雀无声。杰立·罗尔·莫顿取过威士忌,走近钢琴,凝视着一九〇〇的眼睛。他什么也没有说,但人们听见空气中弥漫着一个声音:

--站起来!

一九〇〇站了起来。

--您就是那位爵士乐的发明者,是吗?

--对。你就是那个只有屁股坐在海上才能演奏的家伙?

--对。

他们算是相互认识了。杰立·罗尔·莫顿点燃了一支烟,斜放在钢琴的边上,坐了下来,开始演奏。蓝调爵士乐。但似乎是一种以前从没听过的东西。他不是在弹,是在滑。就好像一条丝制内衣从女人的身体上滑下来一样,那音乐让丝绸在跳舞。在音乐中,有全美洲的妓院,那些豪华的,连女侍者都很漂亮的妓院。杰立·罗尔·莫顿在结束的时候点缀了一些不起眼的小音符,很高很高,在键盘的尽头,仿佛珍珠洒落在大理石地板上。那支烟一直在那里,在钢琴的边缘上,燃了一半,但烟灰还挂在那里。你也可以认为,他不想烟灰落下发出声音。杰立·罗尔·莫顿用手夹起烟,正如我所说,他的手如同蝴蝶一般,在拾起烟的时候,烟灰仍留在烟头上,或许是不想让烟灰飘落,或许是故意卖弄技巧,总之,烟灰没有落下。爵士乐之祖站起身,走近一九〇〇,把香烟放在他的鼻子下,烟灰和烟蒂是那么的整齐漂亮,他说道:

--轮到你了,水手。

一九〇〇微微笑了笑。他在玩呢。一点不错。他坐在钢琴边上,开始做一件蠢得不能再蠢的事情。他弹的是《老爸快回来》,一首蠢得掉渣的曲子,孩子唱的。几年前从移民那里听来的,从那时起他便不可自拔,他是真的喜欢,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令他那么喜欢,令他疯狂地感动。那样的东西当然不敢令人恭维。我都恨不得要上去弹了。他在弹奏的时候加上了一点低音技巧,加重了些什么,又加入了两三个他自己的修饰音,总之,就是很蠢,滥调一支。杰立·罗尔·莫顿的表情就像是有人偷了他的圣诞礼物。他用狼一般的双眼扫了一九〇〇一下,然后又坐在了钢琴的前面。接着就涌出了一阵能让德国机械师都落泪的蓝调音乐,仿佛全世界黑人的辛酸经历都在那里,而他用那些音符娓娓道来。扣人心扉。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仰起鼻子来鼓掌。杰立·罗尔·莫顿甚至没有鞠躬致意,什么也没有。看得出来,他对这该死的一切已经受够了。

第五卷

第67节:边缘

又轮到一九〇〇了。开始就很糟糕。在他坐下的时候,他眼中滚动着两颗硕大的泪珠,看得出来,因为那支蓝调,他被感动了,这一点还可以理解。荒唐的是,如果脑子里只想着刚才的音乐,手上还能弹出什么音乐来呢?都是因为刚才那支蓝调。"真好听,"第二天他还这样辩白。你们想想看吧。他对决斗连最基本的概念都没有。根本没有。他也弹那支蓝调。不仅如此,他在脑中组成了一系列和弦,慢悠悠的,一个接着一个,排列在一起,是一种折磨人的单调。他自己裹在键盘里演奏,自我欣赏着那一个一个的和弦,不仅奇怪,而且毫无韵律可言,而他却乐此不疲。其他人呢,却不怎么欣赏。在结束的时候,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在这个时刻,杰立·罗尔·莫顿完全丧失了耐心。他走到钢琴前,逼了上去。两个人之间,虽然是寥寥几句的窃窃私语,但却掷地有声,好让所有人都听见。

--去你妈的吧,蠢蛋。

而后,他骤然开始了演奏。不是演奏,是魔术,是杂技。他让八十八个琴键都发挥到了极至。以一种骇人的速度。一个错误音符都没有。脸上的肌肉连动都没有动一下。那甚至不是音乐,是魔幻,是巫术,美丽而幽雅。一个奇迹,毫不夸张。一个奇迹。人们欣喜若狂。尖叫和掌声,前所未见。热烈得就像过新年。在这片混乱中,我站在了一九〇〇的面前:他的表情是全世界最失望的。而且还有点蠢。他望了我一眼,说:

--那人完全是个傻子。

我没有回答他。没什么好说的。他转过来对我说:

--给我拿支烟来,去。

我惶惑地拿了一支递给他。--我是说,一九〇〇,他不吸烟。他以前从不吸烟。他接过烟,转过身,坐到了钢琴前。大厅里,过了很久,人们才意识到他坐在了那里,也许是要演奏吧。人群中爆出一串刺耳的起哄,一阵大笑,一阵口哨。人们就是这样,对输家很刻薄。一九〇〇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周围出现了一种寂静。他望了杰立·罗尔·莫顿一眼,他正站在吧台边上,品着高脚杯里的香槟呢。一九〇〇幽幽地说:

--是你要这样的,混蛋。

然后把那支烟搁在钢琴的边缘上,捻灭。

他开始了。

(一阵有活力的狂想曲起,仿佛是用四只手弹出的一样。持续了不到半分钟。以一阵激烈的和弦齐奏结束)

就是这样。

人们屏住呼吸,贪婪使劲地吞噬着音符,目瞪口呆,好像一群超级低能儿。所有人都保持着肃静,在那最后的一阵仿佛有一百只手演奏的超级和弦之后,钢琴似乎在任何时刻都有可能爆裂,依旧悄无声息。在这片令人发疯的寂静中,一九〇〇站起身,拾起那烟蒂,向前探出身子,越过键盘,把它贴在琴弦上。

嘶嘶的低鸣。

当烟蒂被抽出来的时候,已经着了。

千真完确。

很美地燃烧着。

一九〇〇将它握在手中,仿佛一根蜡烛。他不吸烟,也就不知道怎样用手指去夹烟头。他走了几步,来到杰立·罗尔·莫顿的面前。把香烟递给他,说:

--你抽吧,我不会。

这时人们才从魔法中醒来,迸发出一阵尖叫和掌声,乱了套了。我不知道,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场面。叫嚷声中,人人都想摸一九〇〇一下,像个大窑子,乱作一团。而我看见了他,杰立·罗尔·莫顿,在那中间,神经质地抽着那支倒霉的烟,想要找个合适的表情,但却找不到。蝴蝶之手也突然开始颤抖,颤抖,我看得很清楚,而且永生难忘。他抖得如此厉害,以至于在某一刻,那烟灰突然断了,落了下去,先是落在他那漂亮的黑色外套上,而后滑向他右脚的皮鞋,黑漆皮鞋,锃亮锃亮的,而那烟灰就像是一团白沫。他看了看,我清楚地记得,看了看鞋,看了看黑色的漆和白色的灰。他体会到了,那些该体会到的,他都体会到了。他转过身,慢慢地走着,一步捱一步,缓缓地,连烟灰都没有落下。穿过那宽敞的大厅,他消失了,连同那双黑漆皮鞋,以及一只鞋上落着的那一团白沫,他都带走了,那上面镌刻着赢家,但不是他。

杰立·罗尔·莫顿把自己反锁在舱里,度过了余下的旅程。抵达南安普顿后,他下了船。第二天动身回了美国。但是,是乘另一条船。他再也不想知道一九〇〇和他的事情。只是想回去罢了,仅此而已。

从三等舱的舰桥上,靠在栏杆上,一九〇〇目送他下船,见他穿着纯白的外套,带着所有的行李,很漂亮,真牛皮的。我只记得他说:"去他妈的爵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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