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一些重要的节日里,什么也写不出,显得既不应景,也不入时,任凭心急火燎,也无济于事。思想,就像乱了的程序,不知道何时,才能灵光一显,记录下点什么。
今天是大雪,依然如此。
外面,是明亮的冬日阳光,看着就心生暖意。也由此盼望雪花,想起妈妈。
妈妈是最重视节气的那个人,一年当中,二十四个节气,在她,是如数家珍。盼来一个,又盼下一个,也许,那些困苦,孤寂的日子,再没有其他念想,在她朴素的心里,只记得春夏秋冬,严寒酷暑,知道每过一个节气,孩子们就又长大一点。
那样铆足劲,负重走上坡路,一丝也不敢松懈的样子,我那时是不能体会的。
只知道天冷了,打冰时滑着玩,笑声如哨音,划破冬日天空,消水自饮。冬天有一缸黄亮亮、脆生生的酸白菜,再有一小坛碧绿碧绿的咸韭菜,里面还有红萝卜,辣椒。再储存一些青头萝卜,大白菜,这个冬天就像模像样了。
不知是土地认生,还是我们付出不够,下乡的日子里,种一点自己吃的小菜,长势弱小,仿佛缺乏营养,反而是左邻右舍,他们的菜格外旺盛,欢实的样子,常让我暗暗羡慕。
下雪天,妈妈担心,孩子穿热了没有,吃饱了没有,为自己考虑很少,在乡下被指派喂猪,用两个木头桶担水,担食,那样的小个子,又单薄,走在不平的土路上,桶离地面很近,小心在意的走,才不至溢出,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好像我整个小学时光,都是那样。
记得妈妈在晚年给我们说,姐姐当时长大了,看到她的手,在隆冬时分,冻得裂开了口子,有红红的血丝,心疼得直掉泪,妈妈宽慰大女儿:不要紧,不疼,放心。
可我和妹妹,只要去找妈妈,都有好事等着我们!妈妈在大大的灶火里,烧上甜萝卜,听说那个品种,是可以提炼红糖的原材料,我俩急侯侯的等着熟了,烫烫的掰开,热气持续冒出,吃上一口又甜又香,那种心满意足,让人瞬间感到非常幸福。
秋天的包谷,也是上好的吃食。新鲜的棒子,从蒸好的锅里取出,往往是,玉米絮还没取干净,也不管那些了,大口大口的啃,那晶莹剔透的玉米如同珍珠,一排一排,整整齐齐,吃得满口留香。
过去不像现在,把爱吃的人通通叫做吃货,那时敦煌土话叫胎地呆,可谁也顾不得那些了,只顾口舌之快,肚腹之乐。
落雪的冬天,天地一片洁白,比现在可是冷多了,大人们要操心这操心那的,我们小孩子,就着雪地的反光,跑出跑进,藏猫猫,跳房子,踢毽子,直玩的啥也看不见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吃饱,喝足,穿暖,头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那个睡得深沉哟,用妈妈的话说,头顶上有个敲锣的也吵不醒。那时有的是好瞌睡,不像现在,条件好了,经济宽裕了,想吃啥有啥了,人也睡不着觉了。
看来,万物此消彼长,盖莫能外,十全十美,只是向往,有圆有缺,才是常理。
有时我想,可能还是人太贪心,当然,也有农药使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粮食和蔬菜受损的情况,姑且不提。
在这个没有飘雪的冬天,每天都是红红的太阳。在敦煌,冬季风少,城市干燥而坚硬,人们行色匆匆,各忙各的,可人们之间,变得疏离了,少有亲密无间,考虑更多,忧患更甚,心事重重的样子,到了穿绸子不光,吃肉不香的地步。
冬天的大自然,是储藏,也是收敛,只有清风几许,枯枝若干,立在路边,供人观展。
空气中缺少水分,大地上不见雪花,只有恒温的暖气,在我们的居所里,无所不在,日日夜夜,和人群保持距离,和动物少有亲近,成天更愿意幻想,希望得到更多。
看战争片,生怕看到血腥;看生活片,生怕长于展览;听歌曲,不喜欢说唱,去跑步,又担心心脏。高楼,高墙,充斥于整个城市。空间变小,视野受阻,内心里的一些感动,似乎都发生在久远的过去,眼前的有些事儿,困扰很久,不能解决,也无力改变。
是季节,让人兴味索然,还是生活,让人负担莫名,搞不清楚。
稍有闲暇,赶紧将手机翻来覆去,生怕错过什么,飞速发展的网络,人工智能的代替,解放出更多的人,这些人,这些事,如何自处,如何善终,没有答案。
只有缓缓移动的太阳,向西,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