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破旧泥屋的小鲍庄里
“仁义”是人们生活的骨架
无依无靠的鲍五爷
兜里揣着村里人合给的铜板
被亲娘抛弃的童养媳小翠
也能有口饱饭
十岁的小男孩“捞渣”
宁可自己饿肚子
也要把卷饼留给孤零零的鲍五爷
这里的人们虽然贫穷
却将“脸面”看得比“米面”还重
他们将恩爱过日子的“拾来”和“二婶”
打得鼻青脸肿
因为“寡妇”和“倒插门的卖货郎”
偷偷摸摸的爱情
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他们执意把与老二情投意合的小翠
嫁给老大
因为让二十六岁的哥哥打光棍
而让弟弟先结婚
面子上太不好看
守着精神不正常妻子的男人
压抑着内心的痛苦
忍受着妻子的拖累
因为村里人对他重情义的褒奖
就是一道结实的枷锁
终于
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
打破平静的局面
地处低洼的小鲍庄
被洪水吞没得只剩树顶
逃离过程中
那位精神不正常的妻子
从丈夫背上拼命挣脱
也挣脱了累赘的身份
沉入水底
逃出去的人们清点人数时
发现少了两个人
一个是十岁的捞渣
一个是年迈的鲍五爷
村里人划船回去寻找
在一颗大树上看到奄奄一息的鲍五爷
拾来最先发现
树下被洪水吞噬的捞渣
已经没有鼻息
不难猜出
本该跑得飞快的小捞渣
为了救鲍五爷
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活着时没吃过一口好饭的小英雄捞渣
有着比德高望重的长辈
还要正式的葬礼
接收着铺天盖地的怀念和悲恸
村里抑郁不得志的读书人
把捞渣的故事写了出来
投递给了县广播
节目播出后
捞渣成了公认的模范
事迹经过反复咀嚼
又登上了报纸
甚至有作家不辞辛苦来到偏远的小鲍庄
要给捞渣写传记
捞渣救人的细节
被一遍又一遍地深挖
最先找到捞渣的拾来
也沾了英雄的光
书记们从他的泥屋钻出后
倒插门的拾来在村里人心里的地位
也不知不觉地拔高了
领导特别拨了一笔款
捞渣的坟墓
成为村里最气派的建筑
不断有人前来扫墓
捞渣的家人住上砖房
二十六的大哥有了体面工作
娶了妻
离家出走的童养媳小翠
重新回到了家里
村里重新回到一片祥和
拾来和寡妇二婶爱情
通过文字的润色
也变得高尚起来
文字公开发布后
这份爱情算是经过“权威的认证”
变成了村里人心中的正确
人们开始赞扬他将二婶的几个孩子视为己出
赞扬他的能干和勤劳
赞扬他和二婶感情的坚定
原来亲热都要偷偷摸摸的拾来和二婶
忽然有了爱情光环
吵架都要紧紧关好门来小声吵
而那个失去了精神不正常妻子的男人
在两个月内娶了新媳妇
满面红光
经过了这场洪水
小英雄捞渣远近闻名
小鲍庄成为了大家眼中更为“仁义”的村庄
从王安忆的文字里
读出些许讽刺
小鲍庄的人们
没有摆脱人性的缺点
但每个人都系着“仁义”的脚铐
正义凛然地走路
他们不是虚伪
只是不敢成为别人眼中的另类
当他们对英雄反复消费时
心里便会涌起一种正义感
借由此
更加坚定自己
已经站在英雄这一边
或许这也是我们在做的
我们缅怀英雄
因为他们守护了世界看不见的“仁义”秩序
因为他们代替了有点怂又有点正义感的我们
做出了最勇敢的事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