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嘉祐六年(1061年),朝廷任命苏东坡为大理评事,签署凤翔府判官,有权连署奏议公文。弟弟苏子由被任命为商州军事通官,父亲苏洵在京为官,因苏东坡在外任职,子由辞谢外职不就,与父亲随父亲同住京师,这是他们兄弟二人平生的第一次分手,子由为兄嫂赴任送行,直到离开封60多公里外的郑州,苏东坡在郑州西门外,望着弟弟在雪地上骑瘦马而返,头在低陷的古道上隐现起伏,直到后来再也不能望见,才起程前进。他寄给弟弟的第一首诗:
不饮胡为醉兀兀,此心已逐归鞍发。
归人犹自念庭帏,今我何以慰寂寞。
登高回首坡垅隔,但见乌帽出复没。
苦寒念尔衣袭薄,独骑瘦马踏残月。
路人行歌居人乐,童仆怪我苦凄恻。
亦知人生要有别,但恐岁月去飘忽。
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
君知此意不可忘,慎勿苦爱高官职。
苏东坡初登宦途时,心神有些不安,他们兄弟二人每个月经互豆寄诗一首,相互唱和。
人生到处知何似,
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
鸿飞那复计东西。
苏东坡凤翔任职后的第一年内,建了一栋庭院,作为官舍,前有水池,后有亭子,另有一上好花园,种花有31种。他安定下来以后,判官之职又无繁重公务,他经常出外遨游,到南部东部山中游历,动则数日。为民父母官者,为百姓解忧,陕西旱像出现,经久不雨,农人为庄稼忧心如焚,他就写状子,用自己雄辩的滔滔奇才,为百姓问神灵祈求普降甘霖。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独自与娇妻稚子一起生活,他虽年富力强,却不够成熟老练,在大事上聪明,小事上糊涂,但是构成人生的往往都是许多小事,大事则少而经久不见,所以他在小事方面总是听妻子的忠言箴劝。妻子警告苏东坡要提防那些过于坦白直率的泛泛之交,要提防认为“天下无坏人”的前提下所照顾的那些朋友,认为那些速成的交情靠不住。也许苏东坡夫人的这种智慧来自于“君子之交淡于水”,水没有刺激性味道,但人永远不会对之生厌。真诚的友谊永远不会特别表白的,真正的好朋友彼此不必通信,因为既是对彼此的友情信而不疑,谁也不需要写什么,一年分别后,再度相遇,友情如故。
英宗治平元年(1064年),他解除官职,次年正月,他已在地方做官三年,等待朝廷“磨勘”其政绩,重新授职。他举家迁返京师,宋英宗很早闻苏东坡名气,有意破格提拔,先是想任以翰林之职,为皇帝司草诏等事,后是拟授命他掌帝宫中公务之记载,但是宰相韩琦反对,推荐他依法考试合格后到文化教育部门任职。之后,苏东坡在使馆任职,他借在宫中图书馆工作之便,饱读了珍本书籍、名人手稿、名家绘画等。
不幸的是,苏东坡的妻子王弗二十六岁病逝,留下了一个孩子,仅有六岁。在妻子死后的第十周年,苏东坡写了一首词以寄情思,这首词颇离奇凄艳: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妻子死后,次年四月,他父亲也病逝了。他们兄弟二人立即辞去官职,经旱路水路,把父亲和妻子灵柩运回四川眉州故里,并在山上种了三万棵松树。他们在家乡过着两年零三个月的居丧生活,苏东坡又续了弦,娶的是它前妻的堂妹,王介的女儿王润之。闰之比苏东坡小11岁,早就对苏东坡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事都听从苏东坡。她虽不如前妻能干,但也秉性柔和,遇事顺随,容易满足。在苏东坡宦海沉浮的日子里,一直与他相伴,同甘共苦,抚养堂姐留下的孩子和自己的儿子。
苏东坡不到三十岁的时侯,失去了两个至亲,他挚爱的妻子、他亲爱的父亲都离他而去,这种人生离别,让苏东坡在离别中成长、感悟,何为悲欢,何为离合。真的是“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