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的日子

(1)

俺们村叫靠山屯,有30多户人家,挺穷的,差不多家家都有出去打工的。俺中学毕业后也加入了打工者的队伍。

俺来到北京投奔俺小舅。小舅是大学生,在一家大公司做会计,小舅妈是中学老师。

小舅让俺在家做家务,俺明白这就是变相的保姆啊。可俺什么饭也不会做,只会收拾屋子。小舅妈就手把手的交俺做饭。于是俺学会了蒸米饭,炒菜,炖红烧肉。

3个月后,小舅给俺在一家公司的食堂找了个做饭的活儿。一个月能挣500元,那天晚上俺高兴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宿起来上了3次厕所。

第二天,俺就来到这家公司上班。食堂加上俺共有4个人,2个男的2个女的。开始他们让俺打下手,择菜、洗菜、淘米、扫地,刷碗等等。

食堂有一个叫黄大力的30多岁的男的,平时喜欢说笑话,只要他在,大家干活就不闷的慌。他最喜欢讲黄色笑话了,差不多都是他和他老婆那点事。

这里除了俺没结婚,他们3个都结婚了。第一次听到黄大力讲他和他老婆的事情时,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这个黄大力心眼太花了,俺经过认真观察,发现他和另外那2个女的都有一腿,经常看见他们你捏我一下,我掐你一下。

那2个女的一个叫李平,一个叫王小蓝。李平30多岁,长的不怎么好看,门牙突着,瘦瘦的。王小蓝40多岁,长的好看,眼睛不大可是笑起来象月牙。

一天,这2个女的吵了起来,开始互相胡骂,甭提多难听了。这城里人要是骂起人来咋和俺们村的妇女一样咧?

一会2人就撕打起来,李平年轻力气大,把王小蓝打翻在地。俺吓坏了,躲在一边。

黄大力开始没有说话,叼着烟卷瞧热闹,后来就上前把这2个疯狗一样的女人推开了,给她们每人一个大嘴巴,让她们住手。

挨了黄大力嘴巴的2个女人立马安静了,整了整头发,互相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继续干活了。

这件事很快让公司头头知道了,批评了黄大力,把李平和王小蓝都辞退了。

那2个女人走时哭的象泪人,黄大力也哭了,拉着2个女 人的手说:是我把你们害的,我对不起你们。

三人哭的好凄惨。

是啊,李平和王小蓝都是下岗的,找份工作不容易。早知道这样,你们为什么不老实安分些呢?

(2)

自从李平和王小蓝走后,又招了2个女的,岁数都在50岁左右,要是在俺们那旮瘩都是做奶奶的人了。黄大力不在讲笑话了,只是埋头干活。

他对俺挺照顾的,教我炒菜,俺从他那里学会了炒鱼香肉丝、烧茄子、烧麻婆豆腐。

有一天,他对俺说:丫头,你年纪这么小,应该多学些文化知识,学学电脑什么的,以后干点文字活,多挣点钱寄给你爹妈。

俺听了很感动,觉得他其实是个好人,虽然心眼花了点,可心眼还不错。

我听了他的建议。报了一个电脑培训班,学习电脑,打字。

开始俺学的很吃力,因为从来没有接触过,打字也慢。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后,俺终于学会了电脑打字。小舅很高兴,立即给俺找了一份打字工作。

这是一家规模挺大的公司,打字活不少。俺除了打字外,还要做一些杂碎的活。俺在那里干了有3个多月时,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俺心惊胆战的。

一天,正打字时,公司马经理拿着一份文件让俺打。俺边打边看,是与另一家公司签定的合同。

打完后,俺给马经理送过去。马经理目不转睛地望着俺,俺心里有些发毛,以为自己做的不好,他要开除俺吗?马经理笑着对俺说:“小米啊,大家都反映你工作勤快,眼里有活,我们准备给你长工资呢。”

俺一听高兴极了。谁知他又接着说道:“小米啊,明天公司要和威创公司签合同,完后要去酒店庆祝,你作陪一下,听说你们东北女人都能喝酒,你要好好表现啊。”

俺一听吓了一跳,都晕了。俺是一个乡下丫头,怎能陪人家喝酒呢?俺小声说道:“马经理,俺不会喝酒啊。”“东北人哪有不会喝酒的?这是公司教给你的工作哦。”

没办法,俺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俺穿着新买的花裙子,洗干净脸,坐着马经理的小轿车,来到一家大酒店。

酒席上,马经理把俺介绍给威创公司的杨经理。那个经理肥的象俺家养的那头大白猪,特能喝酒。在马经理的暗示下,俺不停的给肥猪倒酒。他连续干了6杯,说话卷着舌头,含糊不清的。

那个大肥猪拉住俺的手不停地揉搓着,要和俺跳舞。俺说:“不会,不会。”他满嘴喷着酒气说:“你这么漂亮的小姐怎么不会跳舞?”

俺说:“俺是来陪酒的,不是陪舞的,俺也不是小姐,俺是打字员。“

哈哈哈……大肥猪笑的前仰后合,说:你真太可爱了。一把抱住了俺。

俺想都没多想,就给了他一个响亮耳光!

(3)

肥猪老板被俺的一记耳光打懵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冲俺大吼大骂,还要过来打俺,俺刺溜一下跑了出去,让他追都追不着。

俺一口气跑回小舅家,哭着对小舅诉委屈。小舅一听就火冒三仗,问俺吃了亏没有?俺说没有吃亏,倒是占了点便宜,把那个肥猪打了一个大耳光。

小舅这才消了气,对俺说,那个公司肯定不要你了,你也不要去了,明天我去和他们交涉。

第二天,小舅去和公司交涉。回来后,小舅对俺说:没事,小舅再给你找一份工作。

10天后,小舅给俺在派出所找了一份打字员的活儿,虽然开的工资比那家公司少了100亢,可安全啊。没有人为难俺,让俺当那该死的“三陪”。

派出所有30多人,是个小派出所。每天这里都发生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今天警察抓回个小偷,明天又抓回几个卖淫嫖娼的,几乎每天都能抓回几个。

俺就纳闷:怎么北京有这么多“坏人"啊。人来人往的,象赶集。

一天,俺到食堂打饭,看到过道里有几个男女蹲在地上,还抱着脑袋。不用问,肯定没干好事。俺无意识地瞧了他们一眼,突然发现有一个女的特眼熟,她也看见了俺,我们都楞住了。

这不是俺村的花云吗?她怎么被抓到这里了?俺立即走到她跟前。问她:花云,你怎么被抓了?犯什么事情了?她难为情地低下头?

俺问她:难道你偷人家东西了?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俺糊涂了,不知她到底偷没偷?可俺再仔细一打量她的穿戴,立马明白了。她穿的衣服花里呼哨的,红色上衣露着肚脐眼,黄色裤子露着半截小白腿,描着眉画着眼,头发染的半边红半边黄,象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她莫不是当了“三陪”女?

俺问她,什么时候抓的?她说头天后半夜。俺就更清楚了。她可怜地对俺说:山妹子,求你不要告诉咱村里人成吗?俺爹娘要是知道了非打折俺的腿不可,俺以后就没脸回家了。

俺对她说:你放心吧,俺不会和他们说的。俺问她饿不饿?她说不饿。俺不信,就把自己刚打的馒头递给了她。她接过来,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正在这时,一个警察来了,对这几个蹲着的人说:“你们跟我走。”花云他们站了起来跟在他后面。

花云望了俺一眼,眼泪又流了下来。

俺的心里也不好受。花云一定是没办法才当了“三陪”的,她在北京没有什么亲戚,找工作一定很困难。

比起她来,俺要幸运多了。这都是俺有一个有文化有本事的小舅。要是没有这样一个亲人管俺,俺也说不定也象花云一样,当个“三陪女”什么的。所以俺更明白了古人讲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了。

(4)

俺在派出所干了3个多月。有一个叫张永的民警没事时总爱找俺神侃。一天,快下班时,他找到俺,给俺一份东西,让俺帮他打。俺看都没看拿过来就打。打着打着俺楞住了。咦?是一封情书。上面这样写道:影:我给你写了3封信你都不回,你总说我平时不学无术,字写的象蜘蛛爬,连个电脑也不会用。为了证明我对你的爱,我用业余时间学会了打字,你看,这封信就是我用电脑给你写的。我打字虽然不快,一分钟只打200多个字,可还是用电脑给你写了这封信,以此证明我每天都在进步。

看到这里,我停止了打字,对他说:“不对啊。”他说:“没错,你继续打吧。”俺想他这不是再欺骗人家吗?人家能相信吗?可也不敢指出来。只好接着往下打了。

第三天,张永唬着脸找到俺,对俺说:“你坏了我的好事。”俺说:“俺怎么坏了你的好事了?”

他说:“你为什么给我把一分钟打20多个字给改成200多字呢?”俺说:“是你自己写的啊,俺都提醒你说不对了,你不听啊。”听俺这样说,他直翻白眼,说:“真的吗?”俺说:“真的,你去把你的那个草稿找出来看看就清楚了。”他胡撸着脑袋说:“咳,早当擦屁股纸了。”俺愕然了。

“你应该跟人家坦白交代,说实话。古人不是说了吗?心诚则灵。”俺诚恳的对他说。

他楞了楞,问俺:“能成?”俺点点头说:“要是俺的话,就成。”他笑了,转身出去了。

过了两天,张永笑嘻嘻地找到俺说:“你这小丫头真不赖啊。我听了你的话,对她坦白交代了,她原谅了我,说我挺实在,同意做我的女朋友了。”俺一听比他还高兴呢。

(5)

由于俺在派出所的出色表现,在年底时他们给俺申报了一个外地“打工者文明之星”,把俺高兴的如同喝了蜂蜜水,一直甜到肠子里。

他们把俺当成了其中的一员,非常喜欢俺。有一天,副所长把俺叫去,问俺谈朋友了吗?俺摇了摇头说:“没有”。他又问俺:“想留在北京吗?”俺说:“做梦都想成为北京人。”

他笑了,说:“那好办,只要找一个北京人结婚,就可以永远留在北京了。”

俺怀疑地望着他。他接着说:“我有一个侄子,人太老实,都30了还没有对象,我想给你俩介绍一下,你看呢?”

俺一听他侄子30岁了,心里就有点别扭,俺才22啊,比俺大8岁,太老了吧。可又不能驳副所长的面子,于是对他说:“所长,谢谢您这么看得起俺,俺要回家跟俺小舅商量一下。”副所长说:“好,你回去商量一下,明天给我回话。”

俺回去后就对小舅和舅妈说了副所长要给俺介绍他侄子的事。小舅不说话,站起来在屋地上转圈圈,小舅妈说:“30了还没结婚,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小舅终于说话了:“见面时让你舅妈陪你去。”

俺知道小舅完全是为了俺,一是不得罪所长,二是替俺把关。

第二天俺对副所长说了同意见面,他很高兴。第三天就让俺和他侄子在公园见面了,俺小舅妈陪着。

俺一看那个男的长的还行,就是个子矮了点,估计也就1米65左右。俺知道这在北京叫三等残废,还是三等荣誉残废,北京女孩子就是一辈子当老处女,也不会找这种三等荣誉残废当老公的。除非在万恶的封建社会,貌美如花的潘金莲被张大户强行嫁给武大郎。可后来到底没守住,插足给西门庆了。俺的个子有1米58,和他比起来差不多,穿高跟鞋显得比他高。

副所长侄子果真老实,低头不说话,这在俺们那噶瘩叫“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见完后,小舅妈问俺行吗?俺说:“太矮了。”可小舅妈说:“我看还行,咱就图他是一个北京人吧。”

于是在小舅和小舅妈的同意下,俺和所长侄子赵大友谈起了恋爱。

赵大友除了不爱说话外,俺还发现了他别的缺点。比如:特别轴,死心眼。可他对俺真不赖。

每天站在派出所外面等俺下班,用自行车驮俺回小舅家。而且自从与他恋爱后,派出所对俺更好了。在谈了3个月时,给俺长了100元工资。

俺这回才真正体验到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好处。说不定以后还会给俺的户口变成北京的呢。

想到这里俺突然觉得与赵大友谈恋爱很划的来。自从到北京后,一点亏没吃,总占便宜了。

(6)

俺和赵大友在交往了半年时,他向俺提出了结婚的请求。俺说不行,俺还小呢。他说:我都30出头了,已经够大的了。俺说:那你为什么不早点结婚?干吗非要等到30多呢?他嘿嘿一笑,说:“等你呗,捞到后面是稠的。”

想不到他还挺幽默的,俺笑着骂他:“你个死杵儿。”

俺小舅同意了我们的婚事,爹娘也同意了。俺知道他们可以省心了,俺一个大姑娘出门在外的他们总是不放心的。

俺想自己开一个门脸,经营打字、刻字、复印。大友很赞成,说这些硬件都由他来投资,条件是先结婚,然后在开业。俺同意了。

婚礼定在五一劳动节举行。

这就是俺的打工历程。在外面混了这么长时间俺发现世上还是好人多,虽然有的人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可还是一个好人。

俺也发现了真有坏人,就象那个肥猪经理,都年纪一大把了还那么色。他家里有老婆有孩子怎么还出来招蜂引蝶,掉进花池出不来呢?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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