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人生總有失敗
公眾平臺總第五期 撰文/聶銘辰 編輯/洪鑫誠
夾在中間的80後
午後陽光正好,難得的暖意撫著大地。在完成了申博用的三篇paper之後,終於有時間來兌現與鑫誠的承諾——給《星野專欄》的約稿。
說來慚愧,當鑫誠希望我也說說自己的大學時代或對教育的看法時,我當時正苦逼得擠在滿是人群的地鐵裡,比這更糟的是,我陷入一種人生的困境。
現在看來,這個困境根本不算什麼,無非是要不要辭職,回家好好準備明年的申請出國讀博(此處包括臺灣)。然而這又恰恰是一個問題。與二十出頭,人生絢麗篇章剛剛展開的你們不同,我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已經遺落在九年前那一場梧桐雨中了。對一個年屆三十,家中獨子,新婚一年的男人來說,其夢想與現實之間的激烈衝突或許不是現在的你們所暫時能體會的。當然每一代人的青春都不容易,但現今時代的青春卻擁有著肉眼可辨的艱難。時代讓青年必須成功,而成功等同于房子、車子與職場上的遊刃有餘。更令人沮喪的是如今的社會現實問題一股腦的全壓在比你們早生了一代的我們身上,因此三十歲上下的中國人,經常碰到各種各樣的壓力:我們試圖保有自己的夢想,但總有現實的各種羈絆;我們需要面對日益衰老的父母,也對下一代的育兒焦慮萬分;一邊還著房貸,供養著家庭,一邊夢想著間隔年旅行或出國留學;我們不知要維持朝九晚五的日子,還是要一咬牙下海創業;我們在想除了在網上轉發痛駡毒奶粉、毒膠囊的微博,還可以為社會做些什麼?
有人形容我們這一代像“三明治的夾層”,夾在現實與夢想、父母與孩子、上司與下屬、都市與家鄉甚至自己與自己的掙扎之間……我們這一代不像70年代初生人那樣趕上第一波下海與互聯網崛起的風潮,也不像你們90年代擁有更多的資源條件和自由選擇。或許我們努力工作就能過上安穩的日子,但僅僅是安穩的生活,並不足以讓我們感到滿足。因為,我們這一代其實是第一代真正開始思考自己要過什麼生活方式的中國人。
古人說:三十而立。在傳統中國的價值觀裡,這代表一種方向的確定,代表著一種人生態度的挺立。而在我看來,還具有一種人格獨立的意味,是心有所主的一種不卑不亢、不忮不求。具體到我自己,三十不到,工作穩定,有房有車,家有嬌妻,還很得領導器重,一切行進得很平順。對於我想辭職讀博的想法周圍的人都覺得很詫異,想不明白為什麼在這樣尷尬的年紀還這麼折騰?原因就在於:我不想過父輩整齊劃一,獻身於一種所謂“主義”的生活,我在其中找不到自己;我也不希望作體制內的一個零件,我既不習慣虛偽的逢迎做作,也看不慣領導對下屬的頤指氣使與同事間的勾心鬥角,更恐怖的是我不希望才三十不到便一眼看到自己經後三十年的人生,我想對這個社會有所作為!我不否認每個人有自己的選擇,而我堅信:青春本應浪漫一些,不那麼功利與現實。
但這是一個勢利的時代,堅持追尋自我的“三明治”總是少數。沒有理想,沒有信仰,從威權到社會,“權力思維”無處不在。造成這一切的現狀,教育體制難辭其咎。從小到大,我們所受的教育只教會了我們如何去賺取分數,卻沒有教會我們做人的道理和讀書的目的。真正自由的教育在於塑造完美的品格,喚醒人類自身卓越和偉大的氣質。這樣的教育是當下庸俗文化的解毒劑。可它又在哪裡?
我始終認為偉大事業的養成總起於少數。帕斯卡說:“人是會思想的蘆葦。”蘇格拉底說:“未經省察的人生不值得過。”幸運的是,我在最好的年華遇到這麼一群人,他們沐浴著八十年代的思想氣息,將柏拉圖、康得、羅素等人所高擎的人文理性的火炬傳遞到了我的手裡。多麼讓人感恩的相遇!還記得在校園的臺階上,陽光正好,我們在一起談國家與社會,談圖書與閱世;在圖書館的平臺前,漫天星光,我們在一起仰望星空,遙想未來。整個讀書時代,他們傾說著,有人在傾聽,而我在傾慕著……我想走在他們曾經披荊斬棘開闢的康莊大道上,背起時代的重負,完成應該屬於我們這一代人所必須完成的責任。
大家的時代
時過境遷,在一個連“夢想”都上升到舉國層面的時代,到底該如何去判斷那“夢想”是屬於個體內心深處的真正信仰?在我而言,即使肉體被外界所束縛著的時候,精神時而被強力所壓迫的時候,總有那麼一樣東西連想一想都會讓看似麻木的心為之顫慄之時,那就是真正的夢想!為了實現它,再好的外在條件又有什麼值得留念呢?
反正人生會失敗,何不去追求內心的聲音?年輕人總容易自暴自棄,但在我這個年紀,看清世界的冷酷仍然選擇往前走,仍然想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生活,則是艱難的。還好,我一直沒有失去最初的渴望,沒有變成最恨的自己!
如果在一個時代裡,青春正萬分艱難地被壓抑著,這時代,怎樣才可以朝氣蓬勃?如果人群中,正該有所作為的我們率先拋棄了理想,時代的未來又是什麼?思想家伯林說:“絕不要太熱情,也沒必要太低沉,當一切流逝,真正恒久為人所記憶的,仍是那些堅守的心靈。”
“This is our Time!”是的,這是你們的時代,也是我們的時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