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中午,阳光正好。雅雅洗完澡,披散着未干的长发,穿着白色吊带裙,坐在阳台的椅子上,一边喝着红茶,一边捧着玛格丽特·米歇尔的《飘》,和赫思佳一起共悲共喜。楼下的操场上有人在打篮球,有人在打羽毛球,还有人在打网球,那份喧嚣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她喜欢周末这慵懒的午后,早秋的微风不热不燥,暖洋洋的日光撒在身上。书、茶、日光、和风这一切让她感到惬意,内心像吃了一块费罗列巧克力一般美好而又满足...
突然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是同寝室的夏薇回来了。夏薇个不高,白白净净的,说话总是笑眯眯的,这是一个甜美的姑娘。她怀里抱着几本书,应该是去了图书馆了。她一边把书放在写字台上,一边说:“雅雅姐,快来看这是什么?”她举着一个信封对雅雅说。雅雅抬起头,望她一眼,随口问:“什么呀?”夏薇咯咯地笑着:“你的信,我在传达室看到的。这什么年头啊,还有人写信,也太浪漫了吧!”
雅雅一脸懵逼,内心疑惑,谁会给我写信啊?
她从夏薇手里接过牛皮纸信封,很轻,信封上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和落款。
她好奇的撕开信封,拿出薄薄的一页纸,看落款是田亚文。眉头立刻蹙在了一起。
雅雅:你好!
最近好吗?微信拉黑,电话不接,无法联系你,只好用这种古老的方式找你。我原谅了你的无理和任性。
今天去家里看奶奶和豆豆了。他们都很好,我会不定期看望和照顾他们的,你在外面尽可以放心,谁让他们是我师兄的老人和孩子呢,师兄走了,我有义务照顾他们。你说呢?
你不知道我是一个多么优秀的男人,全世界都知道,就你不知。不是看在我师兄的面子上,谁愿意搭理你呢?
豆豆很可爱,我和他约好了,下周去儿童乐园,我这个叔叔做的还不够吗?你说呢?
田亚文
✘年✘月✘日
雅雅顿时心烦气躁,她突然想发疯,想大喊大叫。书被扔到了一边。。她无神地望着楼下鼎沸的操场,人们在奔跑着、大声喊或者朗朗的笑着,像江河里欢快自由的鱼。自己也是一条鱼,她听见平锅煎鱼的滋滋声...
她不明白田亚文想干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她并不欠他什么。
雅雅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谁想到丈夫去年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突来的灾祸,让她悲痛欲绝,更让她喘不过气的是自家公司的三角债务。别人欠的钱收不回来,银行贷款月月要还,雅雅有自己的工作,并没有参与公司的经营,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只好委托公司里的亲戚帮着维持。
后来,有一个叫田亚文的在微信申请加好友,自称是丈夫大学里的学弟,目前也做着和她家公司相关的生意。雅雅通过了他的申请。
他帮公司介绍了几个客户,雅雅很感激。正好闺蜜从外地来看她,两人一商量,便请田亚文在家里吃了顿便饭,算是表达谢意吧。
没想到自那次见面以后,他就开始追求她,而她对他完全没有想法。她不是要为丈夫守贞操,而是她没有这个心思,或者他没有让她心动。他俩在一起的感觉,如同一盘热气腾腾的美味饺子,却用沙拉做蘸料,完全不对味。
田亚文很直白地向雅雅表述追求她的原因:漂亮,性格好,有教养,有房有车有工作,他俩的结合可以互相取长补短锦上添花。
雅雅心里暗暗好笑,在他的眼里,自己像拴在集贸市场上的一只待价而沽的母羊。
所有有条件的爱都不是真爱。她总是礼貌地拒绝他。
田亚文不理解雅雅为什么不接受,是自卑吗?毕竟她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他能看上她,简直是上天的恩赐。他又觉得她矜持一次两次就可以了,三番五次的拒绝,矫情的有点过分。
有一天晚上,他喝多了酒,在视频里又对雅雅发起进攻:“你都不知道,我对你多好!”
雅雅眼里充满疑惑,她不知道他对自己怎样好了,她到底欠了他什么,“我满脑子都是你,天天想的都是你!”雅雅看着他的眼神,这不像是深情的表白,更像是责怪。
雅雅心想,这碍我什么事呢?你应该管好自己的脑子。
他突然地提高嗓门,情绪激动地说:“而你呢,根本不懂我的好!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可拽的!你是一个寡妇,是寡妇!知道吗?寡妇,别人会嫌弃的,你还自以为高贵?”
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让她觉得可怜。
恶语不仅没有伤到雅雅,她反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他的眼睛里透着悲悯,这让他更加不快。继续恶毒地说:“你有什么值得高傲的?你克死了自己的丈夫,知道吗?就是你克死了他!你现在还想克死我?”这声音像刀子划破了玻璃,裂纹是红色的,一缕缕的血顺玻璃缓缓流淌...
他说我克死了丈夫?雅雅收起了笑意,楞了几秒,眼里突然盈满了泪水,她没有哭,把泪生生地憋了回去。她的心仿佛被抽干了,突然一阵拧着的痛,微蹙了一下眉,又摇摇头,她盯着那张不停地一开一合的嘴,声音穿过耳膜,像一把把利刃扎向她。心里突然轻松了,轻叹了一口气:“唉,你是我见过的最没有教养的男人!”说完挂断了视频,同时也把他的名字从微信好友中删除。
她没有再多想,像这样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男人,带给自己的只能是伤害。她从来都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这样的事绝不会拖泥带水。
之后的日子似乎平静了,田亚文再也没有申请加好友,这件事终于过去了。
谁知道一个月后的某天下午,她正在家里喝茶看书,听见了敲门和喊门声,雅雅以为是物业的人,开门一看,是田亚文。他好像喝了酒,门一开就挤进了屋里。雅雅一愣,有些不悦:“你怎么不打电话就来了?”
他嘻嘻笑着,看着雅雅,边进客厅边说:“不是拉黑了,没法打吗?”然后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继续说:“我是来道歉的,咱哪里说的不对了,你批评,我改。”
雅雅礼貌地给他倒了一杯茶,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道歉不必了,你也没说错什么。”双方都沉默了。
片刻,田亚文开口:“这段时间,我脑海里时常想起你,你想过我吗?”
雅雅看着他,如实地说:“没有。”
“你能坐到我旁边吗?我想和你好好聊一聊。”田亚文往里面挪挪屁股。
“你说吧,我可以听得见。”雅雅坚决拒绝。
“我们还可以开始吗?”
“从来没有开始过,好吧?”雅雅纠正他的话。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就想不明白,你给我一个理由,好吗?”田亚文疑惑地望着雅雅。
她突然很想笑,他不知道错在哪里了?他对她的侮辱和伤害,他统统意识不到。但她无力声讨他,没有必要!
雅雅笑了一下:“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性格不合。再说我目前的状态不适宜谈恋爱。”
“你一个人过得好吗?为什么不可以让我来照顾你们!”他声音又高了八度。
“我过得好不好是自己的事。”雅雅笑着说:“相信你以后会好的,一定会遇到更合适的人!”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他失望地站起来:“好吧,没想到今天来是这样的结果。我明白了,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送走了田亚文,雅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希望他真的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道门里。
吃完晚饭,孩子在卧室玩玩具,雅雅继续看她的书,忽然又听见敲门声。雅雅本能的意识到是田亚文。他边敲边喊:“开门!开门!是我,田亚文!”
雅雅站在门前,她真不想打开这扇门,她不明白他还来干什么?这肆无忌惮的嚷嚷声,让雅雅感到十分难堪,这个时间左邻右舍应该都在家里。
雅雅十分不情愿地开了门,不悦地说:“你还有事吗?”
“走,带上孩子出去吃饭吧!”田亚文走进了客厅,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自作主张地说。
雅雅十分恼火:“不去,我们吃过了。”
“那你们就不能陪我吃点吗?”田亚文跟了一句。
雅雅崩溃了,几乎要发火:“你饿了就自己去吃!不要为难我!”她一分钟也不想和他呆在一起。
“那我也不吃了,”田亚文低声说,他把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似乎开始养神。
雅雅气的浑身发抖,这么晚了跑到她家里来,在门口大喊大叫,一点不顾及脸面。现在仰头闭眼靠在沙发上,是要睡着了吗?他凭什么大模大样地坐在这里?她盯着他,手脚发麻,像被一条巨蟒缠住了手脚。
田亚文睁开眼睛,看着雅雅说:“我今天喝多了,不能开车,来来回回打的跑你家几趟,就是希望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没想到,你的心肠这么硬。”
雅雅已经无话可说了。
“你这样对待一个优秀的男人,你会后悔的。”他恶狠狠地说。
雅雅心里冷笑道:让我后悔吧,希望有一天你让我高攀不起!
这时雅雅的手机响了,雅雅走到厨房接了个电话。
她出来时,田亚文站起来:“走了,放心吧,真的不会再打扰你了。”
他还会不会来,雅雅心里没数,她觉得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不久单位派雅雅到南方的某高校进修三个月,她正好可以出去避一避。便让婆婆过来照顾孩子。
想不到,他尽然还会去家里找她,尽然还知道了她学校的地址。他还要带豆豆出去玩,还要替她照顾老人和孩子?这是在威胁她吗?
这封信好像是空的,事态没有任何的变化,一切又回到纠缠不清的起点,他依然自说自话,用他的方式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封信似乎又很沉,像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雅雅的心头。她的脖子好像被人扼制住了,周围燥热起来,抬眼看见阳台墙角的蜘蛛网上挂了一只蜻蜓干瘪的尸体,身子正在微风中轻轻地飘动...
它,一定是被这网困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