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待假日的来临就像小普等待与斯代马里亚夫人的约会。明天就是独立日,一个久违的短暂休息的小假期,从三天前我就计划去海港看烟花,它冲破天空的绚烂在我脑海中绽放,尽管有万般期待,但我还没有做最后打算,上万人的人潮会让我的计划破产,也许仅仅会沿着很远很远的公路看一眼,那模糊的火星和传不过来的闷响,也许待在屋里哪都没去成。所有的计划都是在占有这个假期,还没有迈入那一天的时候,它在我心中最是充满期待,一旦第一个时辰落入规划好的时间,我就会毫无办法地向它妥协,直到最后一刻,才猛然醒悟,这一切的期待、幻想和美好也不过如此。所以假期是很撩人的,虽然只有三五天,但是却影响一小段生活。
小普也把注意力都扑在了未谋面的斯代马里亚夫人身上,即便是曾经心心念念的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邀请他周五参加小宴会,也不能给他带来过多兴奋,阿尔贝蒂娜来到他身侧,也无法像在巴尔贝克那样唤起他的兴趣。眼下,他的欲望一刻不停地想象着占有斯代马里亚夫人的快乐,他想在布洛尼林园的小岛上占有她,还没给她写信前,他就认为布洛尼林园的小岛是个寻乐的好地方,在那里与她共进晚餐,最好还有点薄雾。事实也是如此,布洛尼林园浓缩了巴黎的浪漫、优雅、风流和放荡,是与情人约会的绝佳之所。目标已经选定,但通向目标的道路却有些坎坷,这种渴望让雾幕在他无穷的怀旧想象中每小时升降二十次。他已经幻想搂着斯代马里亚夫人的纤腰,在湖岸散步,和她一起谛听海浪的拍击声。
这时阿尔贝蒂娜来了,渣男小普上线,他一心想让斯代马里亚夫人对约会时的晚餐产生美好印象,所以请求阿尔贝蒂娜立即陪他去岛上,帮他拟定菜单。小普明白眼前这个曾经为之付出一切的女人,已经被另外一个女人取代,而自己恰是骚动到每小时都要有新的毫无前途的追求。这份渴望安放在某处,某处就存在心爱之物,其他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小普甚至想,如果和斯代马里亚夫人共进晚餐时一无所获,那么当晚就约阿尔贝蒂娜来幽会,这样他就可以在销魂的一小时里,暂时忘却对斯代马里亚夫人初生的爱情带来的激动和忧愁。艺术和才华不能成为小普渣的借口,但他的可贵之处在于渣得明明白白。
小普按耐不住等待的时间,决定给斯代马里亚夫人叫一辆马车,托马车夫捎去一张便条,问她是否同意他去接她。马车夫开门回来时,他渴望听到的回话是“那位夫人在楼下”,却不想看到车夫手中拿着一封信。信上是读者意料之中的回绝,如果能在当晚得到斯代马里亚夫人,他也不会再有渴望与激动。四天来,他的思想早已提前和斯代马里亚夫人到了那个岛上,现在想收也收不回来。斯代马里亚夫人是一个未能得到的符号,和阿尔贝蒂娜、盖尔芒特公爵夫人不同的是她更加抽象,仅仅是在巴尔贝克遥远的邂逅和圣卢关于她魅力的言辞,幻想出这样一个交际花一样的女子去爱。
后来,小普得知斯代马里亚夫人荒唐地爱上了一个青年,并且和他结婚了。也许是因为这个青年,才把与小普的约会忘得一干二净。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抓住。在这场等待中,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然在脑海中完成了和一位夫人共进晚餐,携手漫步在布洛尼林园的湖岸上,有过短暂温存。而我,在这个假期看不看烟花也不重要,它已经在我的幻想中从黑暗的天空一角绽开,朝四周喷射出斑斓的色彩,我想在眼前留住那一刻,它便会变成灰烬,飘散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