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小船渐渐靠近海岛东边的码头。
东边的码头比南边的码头要大一些,但也相差不大。从外表上看,这一座码头同样只是简单的、甚至有些简陋的木制码头,最多只能够容纳一艘比较大的船或者五到六艘小船同时停靠。
二十多个海匪三三两两地分布在用木桩扎成的简易码头上,面朝大海的方向。这些海匪排列得十分散乱,只有少部分人站着。有的人躺着,有的人坐着,还有人倚靠在同伴的肩膀上吹口哨。站在最前排的那个男人抱着双臂,左手上缠着浅灰色的绷带,右前臂上有着一道斜长的疤痕,额头和右脸上各有两道短短的疤痕。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出现在他眼中的两艘船。
硬木船和小货船先后停进码头。光头男人和老铁棍率先从硬木船上走下来。
“刚哥好。”
两个体格瘦小的海匪跟在光头男人和老铁棍身后,走下硬木船,向手上缠着绷带的男人行礼。
“怎么样?有多少货?”刚哥歪过脑袋,看向光头男人。
“不怎么样。”
光头男人点着两根卷烟,自己叼住一根,随后把另一根烟往前一抛,让卷烟准确无误地落到刚哥手里。
“三个人,一点钱,一堆药。钱有两种,但是,都不多。药全都是官兵点名需要的类型。”
“什么?”
刚哥露出不满的表情,再次歪过脑袋,斜着眼,瞟向那艘被劫持来的小型货船。
“就这么几块肉?难道……网撒错啦?”
“现在正在打仗呢。大多数海船都已经完全不往咱们这边开。还能有肉吃,就已经算不错。”
光头男人有点不耐烦,猛吸自己口中的卷烟,用力踩自己脚下的木排。木排发出刺耳的“吱吱嘎嘎”声。
二十多个看上去像是没睡醒的海匪的脸上同时露出失望的表情。其中几个人先后唉声叹气,并用拳头捶打自己身下的木排。
“好吧,好吧!”
刚哥有些无可奈何地摆手,转过身,示意自己身后的虾兵蟹将们去被劫持过来的那艘小货船上面搬货。
连身上的衣服都穿得歪七扭八的海匪们懒洋洋地从木排上爬起来,慢吞吞地向小货船走去。几个身穿鳞甲的海匪已经从被劫持的小货船上面走下来,原地坐下,盘起腿,坐到码头上休息,开始冥想,以恢复自己体内的灵力。他们都只是武灵品级不高的二阶灵师,如果没有药物或者特殊功法辅助,很快就会耗尽体内的灵力。
“哎,老大说没说啊?过一会儿,具体该怎么办?直接把他们扔进池子里?还是带到地洞里?”光头男人迅速地上前两步,走到刚哥身边。
老铁棍没说话,只是往回走几步,举起自己手中的铁棍,在空中挥舞几下,再向船上的海匪做出几个奇怪的手势。其余参与劫持小货船的海匪先后排队走下船,并用缆绳把硬木船锁好。负责操纵机关的那个头上缠着绷带的海匪走在最后。二十多个衣服穿得歪七扭八的海匪先后走进船舱,把装在船舱里的钱、药材和成品药物依次搬运出来。
“都带到地洞里。老大说,官府派来的人现在需要几个‘试验品’。”刚哥抬起手,往前方一指。
“好,”光头男人当即点头,“谁去送?我们两个去?还是让他们三个去?”
“老大说,让我们五个一块去。其他人不准进,该干嘛干嘛去。看样子,官府的人好像是要搞什么了不得的事。”
刚哥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走。不一会儿,他就走到小货船的船头前方。光头男人跟在他身边。
几个海匪费力地把三个被捆住的人质从船上拉下来,拖拽到两人身前。三个人质全都双眼紧闭。
三个身穿鳞甲的海匪同时站起来,走到被绑住的三个人质身后,伸出手,扣住他们的脖子。三个海匪的手上分别释放出三股不同颜色的灵力波动。年轻舵手和短发少女都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刚哥没有理会两个人质,而是径直把目光投向位于正中央的红发男人。他的目光在红发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庞上仔细打量,随后停留大约十秒钟,像是企图看出什么来。
光头男人用大脚在沙地上一跺,随即挥舞大巴掌,示意三个身穿鳞甲的海匪把三个人质押走。三个鳞甲海匪紧紧按住人质的脖子,把他们的头颅压低,并用另一只手扣住他们的两只手腕,推着他们往前走,径直走向位于海滩后方的大片丛林。
除留守在船上的人以外,其他海匪瞬间作鸟兽散,从各个不同的方向离开海滩。海面上空晦暗的天幕渐渐变得更加阴沉。
五个海匪押着三个人质,沿着海滩后方的丛林往海岛的中心走。
无数条由人的脚印踩出来的小路在高大的树林间纵横交错。每个方向都传来各种不同的叫声,或低微,或悠长,或嘶哑。其中有鸦雀的鸣叫声,也有野兽的嘶叫声。
光头男人和刚哥的步伐几乎完全重合。两个高大的男人同时迈开大步向前走,像是走在毫无障碍的平地上一样。他们每走一步,三个鳞甲海匪就要走出两到三步。三个人质全都乖乖地低着头,毫无反抗之意,只有短发少女发出一点微弱的啜泣声。
众人先后经过十几株高大的树木,几堆矮小的山包,以及许多丛茂密的灌木。走出一段足够长的距离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一座小山的山脚下。
这座小山上的植被明显比周围的丛林稀疏得多,上山的山路周围都是大块大块的土块和巨石。两个男人坐在山路口前面的两块大石头上,眯着眼,看着几个押着人质的海匪走到他们面前。这两个人的打扮和气质明显和海匪不同,身上穿着干净、整洁而得体的制服,头发和胡子都打理得整整齐齐。他们连正眼都没看刚哥和光头男人一眼,只是向他们摆手,示意他们赶紧上去。身穿暗蓝色鳞甲的海匪不满地瞪住他们,双手同时加力,把自己押送的人质扭得更紧。
“上去吧!”光头男人吆喝一声,身体往左边一闪,让刚哥和三个海匪先上去。
刚哥率先往上走。三个海匪押着人质,紧跟在后面。从外表上看,这条山路像是被人工开凿出来的,路面比较平坦,也不算陡峭。即使是行动不便的老人,或者是残疾人,也能够缓慢地爬上去。
五个海匪很快走到一个覆盖在类似于某种龙类灵兽的嘴巴一样的大块岩石下面的椭圆形洞窟前面。洞窟外面遮挡着一扇厚重的椭圆形石门,门上布满各种不同形状、不同大小的凹痕。
刚哥走到石门前方,用手指在石门的凹痕上有规律地连续敲击七、八下。石门缓缓地打开,发出沉重而又刺耳的摩擦声。三个海匪先后押着人质走进黑漆漆的洞窟。
光头男人双手一抬,释放出两团火焰,照亮前方的通路。通往下方的通道中静寂无声,除他们之外,再没有别的人影。通道两边只有黝黑的石壁,以及各种暗绿色、深褐色的苔藓。
一直向正前方走出数百米之后,五个海匪才遇到另一扇正圆形的大石门。石门前挂着两个巨大的火把,照亮石门正前方的一整片区域。亮光照出十二个人的身影。十个人围着两个人。站在中央的两个人都面对着石门。其中一个人身上穿着和押送人质的三个海匪的武灵类似的鲜红色鳞甲,另一个人则穿着一身和海岛上的气候极其不相符的黑色长袍。
刚哥和光头男人同时上前一步,靠近那个身穿鲜红色鳞甲的男人。
“老大,重要的货已经带到。”
“很好。”
开口说话的却是那个身穿黑袍的人。他率先转过身,走向被三个鳞甲海匪押着的人质。
红发男人勉强睁开眼,费力地抬起头,却只看到黑袍人戴着白色面具的脸。他还看到,守在石门周围的十个人之中,也有五个人戴着相同款式的面具。只不过,他们都没穿足以覆盖住全身的长袍。
“把他们都带进去。先编号,再等待处理。你们几个也一起进去吧。今天,让你们开开眼界。”
“嗯?”
被称作老大的男人转过身,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是,他没说什么,只是先示意站在一旁的小弟开门。守在石门左边的小个子海匪立刻扳动石门周围的机关。
石门缓缓打开。一股强烈的血腥气和令人眩晕的邪异气息瞬间扑面而来,熏得刚哥和光头男人都忍不住捂住鼻子和嘴。
整座洞窟算不上宽阔,但也能容纳上百人。位于洞窟的中央位置的,是一根粗大的石柱。好几个全身赤裸的人被铁链绑在上面。他们都已昏迷不醒,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都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无数道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花纹在他们身上若隐若现。几个身穿黑袍、身上套着黑色、紫色或者银灰色灵圈的人站在他们周围,双手不停地挥舞,口中低声念着只有他们自己能听清的咒语,并操纵各种完全由灵力凝结而成的刺针、荆棘或锁链反复捆绑或穿刺这些被绑住的人的身体。石柱的左边是一排石桌,上面堆满各种瓶瓶罐罐和扎紧的袋子。十几个身穿黑袍的人在石桌周围分成两组。其中一组负责调配各种药剂,另一组则负责把药剂灌到被绑在石桌上的人质的嘴里或者把药剂涂抹到他们身上。正对着石桌的,则是几个大号的木制刑架。每个刑架上都绑着至少一个人。被绑在刑架上的人也是全身赤裸,身上被划出或刺出不同形状的伤口,鲜血顺着他们的身躯滴落到木架子下方的铁桶中。几个身穿黑袍的人站在刑架前方,手里拿着纸和笔,正在“刷刷刷”地记录什么。除这些人以外,还有许多昏迷的人被堆放在靠近石门的两个角落里,看上去就像麻袋一样。每个人都被绳子牢牢地捆绑住,仅有的几个醒着的人也像白痴一样呆若木鸡,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十几个身穿黑色短衣的人在洞窟中来回走动,时不时地把几个被捆住的人从洞窟的一边搬到另一边。
“原来是这样……”刚哥和光头男人的脸上都露出见怪不怪的表情。
身穿鲜红色鳞甲的海匪头目伸出手,向石门左边的那个角落一指。三个海匪会意地押着三个人质向左走。被堆在石门左边的人质数量比右边少很多,大约只有右边的三分之一。
几个身穿黑色短衣的人立刻走向石门左边,拿出三个装水的皮口袋,把三个口袋对准三个人质的嘴,强行把整袋液体全都灌进人质的嘴里。年轻舵手和短发少女立刻昏迷过去。红发男人的头用力摇晃两下,随后也趴倒在地上,失去意识。三个海匪重新拎起他们的身体,把他们扔到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的人质身上。几个被压住的人质口中先后发出微弱的闷哼。
“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号实验品情况如何?”黑袍灵师首领上前两步,紧盯住被绑在石柱上的那几个人。
“报告长官!三十四号实验品一切正常!”
“三十五号正常!”
“三十六号正常!”
“三十七号刚刚出现微弱排斥反应!现已恢复正常!”
黑袍灵师首领用力点头,随即上前几步,围绕石柱转一圈。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紫气。紫气融入洞窟里的浑浊空气中,使洞窟中的血腥气变得更浓。几个被绑在石桌上的人质先后发出微弱的痛叫声,手脚开始抽搐。但是,那些给他们灌药的黑衣人就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
“走吧。”
海匪首领抬起手,向自己的部下连续摆手,随即率先走出洞窟。几名海匪跟在他身后,走出去。
“轰隆”一声,厚重的石门重新关上。血腥气和妖异的气息先后消失。
“老大,他们真的是官府的人吗?看上去比我们还狠啊……”
光头男人和刚哥紧跟在海匪首领身后,沿着另外一条通道往外走。不一会儿,他们就走到山洞的另一个出口前方。光头男人一边揉鼻子,一边用力挤眼睛。他也是见过血的人,却完全没见过如此浓郁,甚至有些恐怖的血腥气。
“哼。”
海匪首领冷哼一声,用两根手指从自己鳞甲的内衬口袋里夹出一根细长的卷烟,点着,用力吸一口。他抽的烟明显比光头男人抽的要好一些。
“那是你们没见过官府有多黑。他们这帮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要不是我们对他们有用,说不定,我们也会变成那绑在石柱上的肉块。”
“那……我们还得求着他们给我们饭吃吗?”光头男人不服气。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什么办法?要是有更好的办法,我早就会去做。要怪,就只能怪这该死的战争。”
海匪首领率先走出洞口,站到一片空地上,向下方俯视。这片山包露在海平面以上的部位不算很高,从一半的位置往外看,只能看到大片的密林,以及散乱地分布在密林中间的几片木房子和连接它们的通路。他夹紧自己手中的烟,再次用力吸一口。
“刚子。”
“啊?”刚哥一愣,随即上前两步,站到首领身后,“什么事啊,老大?”
“我看你好像在想什么事。是嫌收获太少吗?还是在担心什么?”
“不是我,老大。是老铁棍。我看他好像有点不对劲。可是,他又什么都不说。”
“那有什么?”光头男人大手一摆,“这个老东西就是这样。自从他那个傻儿子被海浪卷走以后,他就几乎一句话也不会再多说。我看啊,他看上去已经和死人没啥区别。”
“你别这么说,光子。”
刚子当即扭过头,瞪住光头男人的脸,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
光头男人似乎有些不服气,只是摊开双手,盯住刚子的双眼。
“好啦!”海匪首领转回身,用力摆手,“现在不提这个!你们两个,先去两个码头那边守着吧!我突然感觉不太好,像是可能会出什么事!过一会儿,我再到大地洞里面去看一看!”
“是!”
刚子和光头同时点头,随即一同沿着空地旁边的坡道走下小山。
海匪首领原地坐下。他看向洞口的方向,吐出一口烟,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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