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曾在临刑前对儿子李由感喟:“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一代人杰惨遭腰斩,瞑目之际如是说,殊令人唏嘘——牵黄犬,逐狡兔,何等平凡的生活?却不可得,何等凄怆无助?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们到底想要什么?这真是一个永无定论的问题,但任谁都不可能绕开它。人之所以备觉苦辛,是因为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地“做”,人之所以安闲恬淡,是因为优游自在心无挂碍地“不做”。这做与不做之间到底潜藏着多少难以言说的苦衷与辛酸呢?李斯的悲剧根源也许正是他在“做”上用力过猛。倘若他坚持不世出,终老上蔡乡间,每天都可以与儿子牵黄犬逐狡兔,此乐何及?然而智如李斯者,亦最终不得善终。
张爱玲曾秋水般悲凉地说:“我们都回不去了!”痛哉斯言!遇人不淑,无慧剑以斩情丝,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了,回头亦不见岸在何处。“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硃砂痣。”蚊子血和明月光,饭黏子和硃砂痣,再怎么挣扎,也蜕变不成红玫瑰与白玫瑰呀!
既然覆水难收,要么须有不使水覆的智慧,要么须有既覆不收的果敢,哪里有两全之法?
“你妈喊你去吃饭。”好直白的表达,却能引能多少迷惘的脚步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