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是我童年的记忆。年幼的我不知道龙是什么,更不知道龙怎么会抬头。只知道是节日,父母提前几天就为这个节日忙碌着。 二月二,吃猪头是延续多年的习俗。二月初一早晨,父亲把冻着的猪头拿回来,经过烙铁烫,凉水泡,刀子刮。收拾干净了,从嘴部分解开,晚上就放在大铁锅里,灶坑里燃烧起红彤彤的火苗,水滚了,霎那间满屋飘着肉香。猪头肉是初二才能吃的,我们只好咽着口水进入梦乡。我们睡了,妈妈还在忙碌着。奶奶年龄大了牙口不好,妈妈选一块瘦一点的猪头肉切碎了,在锅里加点水,放好佐料再熬一段时间,等汤汁粘稠了再倒在小盆里。第二天早晨冷凝了,切好码在盘里。妈妈说这是“猪头膏”,是奶奶的专属菜。猪口腔的上颚,饭店称为“天梯”,我们当地称为“上牙巧”。妈妈把它切成几小块分给姐姐们,妈妈说女孩子吃了手巧。猪舌头和猪耳朵,妈妈会单独收起来,父亲晚上喜欢喝一点小酒,又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那时候家家都不富裕,不能单独给父亲备下酒菜。只有这个时候妈妈才留一点后手,每天晚上切一点点给父亲下酒。 二月二这天,也有好多仪式。早饭前,父亲从灶坑里掏出一些草木灰,在院子里画五个大圆圈,象征五个粮仓。里面撒了五谷杂粮,寓意今年五谷丰登。我最喜欢看父亲画圆圈了,父亲站在那里,以自己为圆心,铁锹里撮一些草木灰,原地转一圈,地面上就画出了一个圆圆的圈。早饭后,我们来到院子里,妈妈打开鸡舍的门,鸡、鸭、鹅飞奔而出去抢夺地上的粮食。不时出现为争食而打斗的场面,同时伴有各种叫声。鹅声高亢,鸭声沙哑,鸡声嘹亮。那条大黄狗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朝这边“汪、汪”地狂吠着。真是一场“五禽交响乐”,在这乡村小院里回荡着并飘向远方。我们看这禽畜狂欢的大戏,听这五禽交响乐,也跃跃欲试地想加入其中。这场人畜狂欢后,父亲开始给我们剃“龙头”。每年的今天,直到我离开了农村,不管头发长短,父亲都会给我们剃龙头,只是年龄长幼有所区别。儿时的龙头后脑勺会留一缕长发,寓意长命百岁,也有龙头龙尾的意思。龙头剃完了,妈妈会把提前做好的一条“龙”别在我们左肩头上。这龙的头是一枚铜钱,龙身是山上刺果棒树枝的木心和花布剪成的圆片相间隔穿起来的,下边缀上五彩布条做龙尾。因为龙头是一枚铜钱,圆型花布片也象铜钱,也有人称其为“钱龙”。剃了龙头,戴了钱龙,该我们出去“疯”了。左邻右舍约三五个玩伴,相互比看谁的龙长,谁的龙漂亮。比不出一个一二三来,大家便在一起追逐打闹,玩耍嬉戏。跑起来,脑后那一缕长发“呼扇呼扇”地抖动着。那条龙,在身后随风飞舞着,这时的我们,真象一条腾飞的龙。剃龙头,戴钱龙,包含着天下父母的大爱,寄托着天下父母望子成龙的梦。 八十年代后,再回家与父母欢度春节时,准备初六返回单位,初五这天妈妈就烀了猪头。我问妈妈为什么不等到二月二,妈妈说人多在一起吃热闹。再说现在年景好了,吃穿不愁,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了。你们都出息了,我和你爹也用不着再做那望子成龙的梦了。 今年的 二月二,伟大的中国龙再一次昂起了高傲的头,蛰伏了半个冬天的人们,也抬头了。大街小巷不再空寂,市场也是人头攒动。全民战疫,彰显龙威。真是龙腾瘟疫遁,国泰万民安!好日子,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