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代,经常与小伙伴们一起玩游戏,其中有一种用故乡的话唤作“赌子”。到地上捡来五颗形状大小相似的小石头,每个人轮流着,石子掉地上为之输,石子经过小小的手掌运动形态各异,好玩极了。这一系列的动作是模仿了燕雀从筑巢到生小燕子的整过个程。游戏中,倒数第二个环节我们把它叫做“燕雀教飞”。
这些天,我一直想起这个游戏。大概是因为回家的缘故吧,怀旧之情难免会愈发浓烈。回忆这个词对于我来讲,是由一幅一幅的画面串起来的,有时想想自己的眼睛就像是一台摄像机,把我所见到的一个个画面拍下来然后存在我的记忆里,尽管多年后有很多照片已经丢失了,但是对于一些我依然还清晰可见。
小时候由于一些缘故让我很依赖母亲,这种依赖对当时的我来说表现为寸步不离,村里的大人们都叫我“跟屁虫”,加上自己性格胆小,母亲一直都细心呵护着,陪伴着我。
记得有一次,我搬去了大姑家小住几天,至于原因我早已记不清了,大概是我觉得她家好玩吧。大姑家在山上,要去到她家就必须爬过一段由灰白色的石板和石头铺成的山路,虽然至今十几年过去了,大姑一家也早已不在山上住了,可我对这段路和路边的风景这一画面依然存封在记忆,因为对于没有爬过山的我来说,是一件多么新鲜的事物。爬过石板路就到了大姑家的门口,大门没有门,只有一块大石板横在门口中央。小时候个子矮小,进出的时候都要花费我一些力气。进去大门后,右边整齐地排着几间用黄泥砌成的平房,简陋得甚至有些破旧,这是他们家的卧室。左边是一间高大的瓦房,大门对面还有一个走廊,再过去就是另外一道门了,这是一道通往后山的门。环顾这里的布局,如今想来,俨然蕴含着一种北京四合院的建筑风格。这附近房屋的风格基本如此,对我来说,仿佛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几天,我和婆婆以及一些表哥表姐经常在走廊上乘凉聊天,伴随着古老房子的黄泥和青苔的气味,潮湿中透着惬意的清凉,夏天在这里呆上十几分钟,舒服得让我都昏昏欲睡。尽管我非常喜欢这里,但我几乎每天都会躲在房间里哭,因为这毕竟不是家,没有母亲在一旁陪伴,等哭完后擦干眼泪再出去玩。
这是我第一次离家的经历,而后,也还有过两三次离家的经历,但情况大抵如此。直到我上了初中,不得不暂时离开家,离开母亲,我才慢慢地适应了这种境况。
今年我22岁了,大学也即将毕业。在大学这三年里,在家的时间愈来愈少,甚至寒暑假也只是回家几天看看家人,看看母亲。在同学眼里,我是一个独立的,不恋家的孩子,而我自己也很少否认这点。
这个暑假大概是我学生时代最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暑假了,回家的愿望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终于能如愿以偿,我买了阳西的车票,踏上了回家的路。
得益于台风“威马逊”,我在家多住了两天。很快,半个月过去了,我不能继续再在家里呆着。临走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母亲走在床上跟我说:“燕雀长大了也是要自己飞,离开妈妈的。”我顿时感到惊讶,母亲看透了我的心思。当时我低着头,一言不发,泪水早已涌到眼眶,也没敢滴下来。
临走时,我坐在父亲的车上跟母亲道别,说:“别太操劳了,注意身体。”讲这句话的时候我没敢看她一眼,因为那时我的鼻子已经酸了,我知道我回头看她的时候眼泪肯定会压抑不住掉下来的,而我不能让母亲看到我这样子。
......
有一天,天气很闷热,我和母亲,坐在大厅里聊天,她突然端详起了自己的双手,过了一会儿说:“这双手怎么变成这样了。”拇指的指甲由于长期劳动而脱落,手背上的褶皱越来越深刻。她用另一只手试图想抚平那“丑陋”的褶皱,但却无功而返。最后只能一句一句地重复着 “手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心想:让我快点学会飞吧,该换我替愈见年迈的母亲觅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