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辛小抗
我读小学的时候,爸就在小学旁边的初中教书,由于我家离这两所学校实在是远,每天在家和学校之间来回奔波跑颇为麻烦,我和爸索性就在爸教书的那所初中住校了。
由于学校周边的村民都纷纷把孩子送到县里声誉较好的一中读书去了,这所初中的生源就愈发减少,好几个教室都空出来了。校长就特许住校的老师们把比寝室大很多的空教室作为自己的寝室。这样地方大些更舒服点。我和爸就住在一楼的一间叫空教室里,我们隔壁同样住着老师。那个老师教物理,姓沈,人高马大,胡子拉碴。和妻子儿女一家四口一起住在学校,但他女儿读高中住校又不常常回来,所以准确来说,隔壁只有三个人。
那时候只有我和爸两个人住在学校。妈上班的地方离家近,那就住家小学放学比初中小的早得多。我放了学,但爸还没下课,我就先写作业,等爸下课了就拿着餐具和爸以及住校的学生们一块儿去食堂打饭。那时候一整个教室只有两张床两张桌,几张方凳,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爸就跟我说,没事儿了没意思了,可以去串串门儿。
我那时候也蛮外向,就真的常去串门儿。学校里带着孩子一块儿住校的老师有好几个,但由于距离原因,我和近在隔壁、比我大一岁的男孩首先成了好朋友,他是家里第二个出生的,就给起名叫沈亚增。现在想想,也真是佩服那时候的父母起名的技术。
沈亚增长得胖,他的胖当然是有原因的——吃得多。沈亚增特别爱吃煮方便面。煮一包面要加两个蛋,有时候加上几根火腿肠。面里的酱包总要可劲儿往碗里加,直到挤干净。煮出来总是一碗油花,看得我甚至有一点儿犯恶心。
沈亚增的一开始爱好是玩火影忍者小游戏和下五子棋。直到有一天画竹子成为了他的新爱好。
那天,我们几个老师家的孩子看那所初中的美术老师给我们表演画画儿。在宣纸上蘸了墨水画竹子。笔肚一顿一顿,纸上的竹子就茎干节节分明;笔尖一挑一挑,竹子的叶子就尖瘦得好看。画完了,那个老师还掏出钥匙链上串着的章按了印泥在画上按了印儿。真是好看,沈亚增好像看呆了,眼睛盯着美术老师的笔不肯移开半步。完了,还求着老师教他画竹子。
他从那天起就爱上了画竹子,并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缠着父母给他买了笔墨和宣纸。父母以为他就是一时性起,过不了两三天就不画了,倒没想到他居然一直画了下去,他的作品也从最初的残不忍睹到后来的颇有几分模样。一张画上交错的墨色深深浅浅,倒也清雅。也是奇怪,沈亚增就唯独喜爱画竹子。
周末,他总是趴在屋里画竹子,要不就去初中机房找台联网的电脑玩火影忍者小游戏,偶尔也找人下下五子棋。那时候我没少在和他玩火影忍者格斗游戏时来不及使出大招就被他打空了血槽;没少和他下七盘五子棋能输掉五盘;最没少的的就是帮他往墨汁里兑水了……不过,我也乐意,因为他的玩具我可以随便玩;他有什么零食我也能吃;我们可以一起在夏夜的晚上寻找所谓的“鬼火”;可以一起大开脑洞编新奇的故事;下了学我们俩拖着自制雪橇拉着跑……我那时曾觉得,好朋友也就是这样了吧!
沈亚增这人挺好,乐于助人不是吹的。
汶川大地震,我们小学要捐款。他深有触动,嫌他爸给的少,自己又掏了攒了俩星期的零花钱。班里谁想要帮忙,找沈亚增准没错。有次我爸出差,把门给锁上了,我又忘了往脖子上挂钥匙,进不了门,气得我往门口一坐差点哭出来。沈亚增放学回来看见我那样坐着,问了问。就让我上他家吃饭去。他父母也不在,他就一如平常的煮起了方便面,一摸箱子里只剩一个鸡蛋,就煮了放到我那碗里。
那天,我那碗面和他一样油得不行,但我觉得,真是,特好吃。
后来沈亚增依旧日复一日地画着竹子,时而玩玩火影忍者小游戏,喜欢吃满碗油花,加了蛋的泡面。我那时特别想给他起个外号来着,但实在无法想出一个“以一概四”的好外号,于是作罢。
沈亚增小学毕业就搬走了,临走前,他送给我一盒五子棋和一幅他自认为画得极好的竹子。而我又在学校住了两年。可惜的是,等我搬走的时候,五子棋的棋子少了很多,棋盘有些掉漆了,他的竹子也不知被我塞哪儿了……
在很久之后的今天,我高中毕业了。他也在上大学了吧,我有次做梦梦见那所我住了三年多的初中学校里的发生事情,才突然想起了他。
我想到有次我们在一块儿边看着电影《赌神》边在屋里点蜡烛玩儿,亚增妈突然就“闯”进来把他给臭骂了一顿那件事,突然有点想笑了……如果说,沈亚增只是我生命中一个无缘再会的过客,那我一定要感恩戴德我居然可以遇见这么好一个过客……
我现在五子棋已经玩得很6了,竹子依旧画不好。沈亚增他,有没有瘦下来?是不是还对画竹子情有独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