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意外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发白。
槐英子到底还是个孩子，等父亲等得太疲倦，依着床头睡着了，小九子不是常人，谈不上睡与不睡，守了槐英子一夜，看到槐英子这副模样，心疼不已，给她身上盖了件紫貂皮衣。随后一直张望窗外。虽然隔着雷霆纱帐，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楚。小九子考虑到槐英子是人身，最容易中瘟疫，忍着没有挑起雷霆纱帐。
又过了许久，天已透亮，阳光透过纱帐洒进屋内，小九子看到自己渐渐消失的身体，知道辰时已过。这鬼身，最怕阳性，太阳一升，如果没有驱鬼师做护罩，只能遁到阴暗处。
突然屋外一阵嘈杂声，小九子警觉起来，侧耳倾听，夹杂着槐昇的声音，自感安心。
屋门被推开，除了槐昇，紧随其后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年纪已大，白发苍苍，蓄着花白胡子，像是许久没有打理过，杂乱无章，蓬蓬松松的挽了一个髻，小九子仔细再打量，老年男子身姿挺拔，穿了一身白色道袍，与那把胡子刚好相反，干净整洁飘逸。小九子心想：唉，白费了这身板了。
转脸又看了看旁边一个年纪与槐昇相仿的中年男子，竟有一双让小九子觉得眼熟的杏眼，小九子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槐昇叫他。
“小九子？小九子？”
“老爷我在这”，说完小九子从屋内最暗处走出来，他知道槐昇已经运气给他做护罩，身子在阳光下，也不觉得刺痛。
“小九子，英子呢？”槐昇声音不大问道。
小九子刚要指指床，就听看到老者清脆的声音说到：“槐兄，英子不是那边躺着睡觉吗？”
槐昇随着老者声音，看向床边，英子依靠床边还没有醒，槐昇小声移步到英子跟前，看到英子呼吸均匀，长舒一口气。
槐昇转过身，想对两位来者说什么，看到小九子，嘴里的话一转：“小九子，再别看了，小心他会夺了你鬼身。”
本是句玩笑话，却让小九子吓得哆嗦。赶紧收回老者身上的目光，小心退了退身子，恰好退到中年男子身边，男子扶住小九子，小九子转身看了眼中年男子，正好与那双杏眼碰上，心里有些明白了。
“哈哈，槐兄，莫开玩笑了，就是真收这小九子的身，你会让吗？来来来，小九子，知道你嫌弃我这邋遢胡子，我这么一转身，你看，还邋遢不？”话说完，老者转身再一转身回来，竟然是一副清秀的中年女人的脸，满眼透着英气，虽然含笑，却是不怒自威，配上这身白色道袍，别有一番风韵，竟让小九子看得出神，却不敢有非分之想。
“咳，咳，小九子？”槐昇假装咳嗽两声，提醒小九子有些失态。
小九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低下头，他心里知道能和槐昇在一起的，必定也是有来头的人。
变身后的中年女子倒也不生气，摆摆手，爽快的对槐昇说到：“不怪小九子，谁让我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变得太快？”
“我们素兄，果然豪迈。”中年男子这时开腔说话，然后对跟前的小九子低声耳语，其实声音小的又恰恰大家都能听到：“小九子，你不用把她当女人，这人身不过一具皮囊。哎，不过可惜了，可惜……”，男子故意停顿下来。
“可惜什么？”小九子充满好奇问道。
“唉，可惜你要是十年前，能寻回真身，她能帮你还魂，回到人间。”男子这话说得认真。
小九子听完这话，瞪大眼睛再看向女子，说不出的复杂眼神，佩服之余也有悔恨，恨自己那晚好酒坏事。
女子看到小九子的眼神，知道中年男子的话触动他的心事，于心不忍，瞪了一眼中年男子，示意他再不要说话了。
中年男子，也觉得自己不该嘴快，提起小九子往事，要知道没人愿做鬼的。
“爹爹。”正在大家觉得愧疚小九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时，槐英子已经醒来了，看到床旁的父亲，欢喜地叫着“爹爹，我可是担心了你一晚上。”
“这孩子，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刚才睡的正香。”中年男子接了话，吓了槐英子一跳，寻声看过去，屋子里多了两个人。
“你就不能管住你的嘴嘛？小孩子也要争个高低。”中年女子轻声斥责。
“爹爹？”槐英子趁着两人说话空隙，已经打量二人，转头问道槐昇：“他们是谁？”
槐昇看来跟着二人相识很久，已经习惯二人对话，也不为中年男子解围，只是对着槐英子，指了指中年男子说到：“那是你的舅舅，那位是素灵姑姑”。
“舅舅？”槐英子一脸惊讶，虽然一直跟随父亲不曾离开槐林，但父亲从未耽误她的读书，自然知道“舅舅”是什么意思，顾不得跟两位打招呼。
槐昇知道槐英子为什么惊讶，因为槐昇从未给英子提起她母氏一族，而英子自懂事一来，怕父亲伤心，也不会问母亲的事。
小九子听到槐昇这么一说，虽然也有点吃惊，却不住点头，中年男子跟英子一样的杏眼，他就猜到两人一定有渊源，但未想到会是什么近的舅舅。
“小九子，你先带着英子洗漱，随后帮英子收拾下行囊，英子明日要跟着她的舅舅回元道山。”
槐昇并没有解释英子的疑问，简简单单给小九子安排了活，转身对英子说到：“英子，先听爹爹的话，跟着小九叔洗漱，一会爹爹告诉你缘由。”
槐英子跟小九子听到槐昇不容置疑的安排，只能按照槐昇说的去做，小九子是不敢问，槐英子怕父亲为难。
英子一边被父亲扶着下床，一边盯着被称作“舅舅”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到英子看自己，赶紧堆着笑脸，大声喊到：“嘿，跟我阿姐简直一个模子，英子一会过来喊舅舅啊。”
槐英子没吭声，就听中年女子呵斥道：“你就不能小点声，吓到孩子了。”
中年男子听到女子对她呵斥，反而更开心回到：“吓什么吓？我们元道家族的人，岂是区区一个舅舅就吓到的？我看着丫头，有我阿姐几分倔强，是不是姐夫？”。
槐昇笑笑，未回答。
小九子跟槐英子走到开向后院的门时，小九子突然想起什么，对着槐昇问道：“老爷？”
槐昇知道小九子什么意思：“去吧，雷霆纱帐可以拉开了，外面的疫毒已退。”
小九子听到这话，拉起雷霆纱帐，带着英子后院洗漱。
其实槐屋在这槐林并不大，最初只是一间房子，后来有了槐英子，槐昇在房子旁边修了一间偏房留给英子长大住，再后来收了小九子，整座房子建了个后院，后院里加盖了两间房子，一间做为书房，一间做了小九子的安身之地。
槐英子和小九叔到了院子里洗漱，屋里的对话仍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想必三位大人，也不想刻意隐瞒什么。
“雷霆纱帐？姐夫，这就是雷霆纱帐？这可是我元道家的宝贝，想当初我也就是听听，还没曾看见过，就让我阿姐偷了给你，看来阿姐也是对你真心。”
“你要喜欢，这次带着英子一起还回你们元道家，还望元道老爷子，念在这雷霆纱帐，念在英子母亲，善待英子。”
“姐夫，你这话说的，英子淌着我们元道家族的血，更何况我阿姐老爷子最疼爱，怎么会亏待英子。老爷子生气的是你俩当初太一意孤行，独自面对……”中年男子停了停，想必是怕英子他们听到，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语气一转，严肃问道，“你难道没有后悔吗？”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
英子小声问道小九子：“小九叔？当初发生了什么，你知道不？”
“不知道，当初我还是人形”，小九子一边给英子递手巾，一边摇摇头：“我跟你一样也是才听到的，不过老爷书房有一个盒子，封了印，我觉得可能跟这事有关系。”
“小九叔，你偷看爹爹的东西？”槐英子坏笑地看着小九子：“小心我告诉爹爹。”
“英子，长大了，学坏了”，小九子接过英子擦过脸的手巾，又在英子用过的水盆里摆了摆手巾，笑着说到：“你小九叔还是懂规矩的，这盒子是老爷特别交代我收好的。”
“噢。”槐英子点点头。
“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在不要说槐兄了，这十年，难道他不是一直在自责里渡过？要知道，十年前的事，现在看来是阴阳两界的阴谋，就是我们做好准备，也一样会陷入混乱，天地间自有定数。我倒觉得这次疫鬼，说不定是解救你阿姐最好契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