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是七夕，李恩然很讨厌七夕。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李恩然讨厌所有与爱情有关的日子。因为这些日子，他会格外注意到铺天盖地得狗粮袭击，塞满了他一嘴，他还只能硬生生地吞了。
坐他隔壁工位的是一位已婚美女同事，这美女同事的老公异常喜欢洒狗粮。每逢节假日，必让人送一束花到办公室，无形之中给办公室里所有单身男女塞狗粮。
可能因为李恩然长得还不错，条件也及格，办公室里几个好事的女同事往往会在这时候补刀子。
“恩然小哥，今天打算怎么和女朋友过啊？”
当然，必有人附和道：“恩然小哥，打算送什么给女朋友啊？”
狗粮配飞刀，狗粮在嘴，刀刀扎心。李恩然能怎么办？总不能破坏同事关系恁回去吧？
他只能说：“哎呀，说得我也想和女朋友过啊，我也想送礼物啊！要不然你们今晚谁有空，咱俩将就一下？”
当然，这时候大家只会打个哈哈就过去了，然后该干嘛干嘛。
李恩然觉得办公室有点憋得慌，于是就打算冒着被全方位狗粮攻击的风险下楼溜达溜达，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现在，他站在电梯里，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他很庆幸，幸好电梯里面没有情侣，要不然，在这狭小的电梯里被塞狗粮，估计得噎死。
电梯在17楼停了下来，李恩然心里默念，不要是情侣，不要是情侣！
进来两个女的，长得还不错，他暗舒了一口气。
但是，事与愿违，这两个女的开始搂在一起，又亲又摸，一口一个宝贝，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宝贝，咱今天请了假，去哪玩呀？”
……
李恩然希望能再有几个人进来，但是之后电梯没有再停，他吃着这些拉拉味的口粮，直到一楼。
他抢先出了电梯，跑出了大堂，他已打算请假，他觉得今天应该躲在家里，躲开这些铺天盖地的各种口味的狗粮。
他不经意地扭头看向广场前的一座喷泉，那里似乎有人在表白或者求婚之类的，聚集了很多人。
李恩然是个喜欢热闹的主，对于这种狗粮他倒是乐意吃，说不准还可以蹭蹭喜气呢。所以他走了过去，挤开了人群，看到一个小帅哥手捧鲜花和戒指，半跪在地上。
他没看到女的，所以他嘀咕了一句：“女的还没来就跪在地上啊？挺真诚的嘛！”
他旁边一哥们听到了，笑着说：“哥，那个站在他面前的男孩就是他的求婚对象啊！那来的女的啊！这年头……”
李恩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反胃。
“俊俊，你愿意嫁给我吗？”跪着的那男孩扬起头，盯着那站着的男孩真诚地说道。
那站着的男孩眼里饱含泪水，双手捂着嘴，都快要哭出来了。这时，周围围观的人群开始起哄起来，大家都喊着嫁给他，嫁给他。
李恩然觉得头有点晕，胸口烦闷的感觉更加严重起来。他转身离开人群，拿出手机拨通了上司的电话。
“老大，我今天非常不舒服，请个假！好，谢谢！”
他挂了电话，这时身后的人群停止了呼喊，接着他就听到了一句爹声爹气的话。
“我愿意！”
人群一阵欢呼。
李恩然心想，狗粮快递，使命必达，各种口味，任君选择。
二
李恩然到了家，他爸妈正在看电视，看到他回来了有些惊讶，以为出了什么事。
“儿子，咋没上班？哪里不舒服吗？”他妈问。
“没啥事。”李恩然脱了鞋，躺倒在沙发上，两眼一闭，呼了口气。
他爸妈还是觉得他不对劲，这会他爸用有些严厉的声音说：“恩然，都二十几岁的人了，不能任性逃班！要是没啥事，就赶紧回去上班！”
“放心啦，老爸，我请了假的！”
“为什么请假？病了？哪里不舒服？”他妈伸过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哎呀，就今天不想吃狗粮啦！什么拉拉，gay啊之类的都开始公然撒狗粮了。”李恩然坐起身子，想起了电梯里那对拉拉，摘了颗葡萄丢进嘴里，压一压胸口的烦闷。
“哎，让你找个女朋友，你又不愿意，找到了你也去撒嘛！”他爸叹了口气，打了个趣说道。
“哎哟，那有那么容易啊，老爸！”
“要不，咱安排你相亲？”他妈接着说道。
李恩然极度讨厌相亲，看了太多关于相亲的负面新闻了，他觉得相亲太不靠谱了。
“不，这个不靠谱！”他连忙摆了摆手，“我不要相亲。”
他爸和他妈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下定了决心，然后他妈就说道：“儿子，刚才在你回来之前，有个道人到咱家推销了一个宝物，说可以实现三个愿望，要不你试试？”
李恩然像智障一样看着他爸妈。
“天啊，这你们都信？花了多少钱？还不如把那钱给我去泡吧呢，说不准还捡一个美女回来！哎哟，李文杰，柳林媛，你儿子佩服你们！”
他爸李文杰嘿嘿笑了两声，他妈柳林媛尴尬地呵呵了两声。
“就十块钱，那老道士看起来不像是骗人的样子！”柳林媛接着说道。
李恩然想笑，在这社会主义国家，他爸妈居然还相信这种能实现愿望的事情，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好！那只有证明给他们看咯。
“那什么宝物，拿出来我试试。”
他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黑漆漆的雕刻着不知道是什么文字的东西，递给了他。
“那道士说，把它合在手心，闭着眼，心里默念自己的愿望就可以了。”
李恩然把它接过来看了看，转头问柳林媛道：“妈，你试过没？”
柳林媛点了点头说：“试过了，许了个让你找到女朋友的愿。”
李恩然闻言，摊了摊手，做出一副鄙视的神色。
“然而我并没有女朋友！”
说完，它把那根黑棒子放到了桌子上。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三
是柳林媛去开的门，当她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美女站在门口的时候，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阿姨，您好，请问李恩然在家吗？”那美女问。
她妈听是找李恩然的，心里一喜，张口就喊道：“李恩然，你出来有个女孩找你？”
然后又对那女孩说：“要不进屋坐坐？”
“谢谢阿姨，我今天约了恩然出去玩呢！”
李恩然听到他妈说有女孩子找他，一脸懵逼，他最近没撩过妹子啊！
他来到门口，看到亭亭玉立，貌若天仙的美女之后，瞳孔都不自觉地放大了起来。
他不禁想起，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那女孩对他微微一笑，他感觉自己已经爱上她了。
李恩然吞了口唾沫，说：“你找我？”
“对啊。我们不是约好了嘛？”宛若天籁，有一丝丝嗔怪的味道。
“哦……对！对！我差点忘了！”李恩然说完就朝那美女走去，转头跟他妈说。
“妈，我先出去啦！”
柳林媛看到有一个美女约自己的儿子出去，别提有多高兴，笑吟吟目送两人进了电梯，然后才关上的房门。
她关上房门的时候，才注意到儿子鞋都没换就出去了。
“哎，老伴，谁呢？”李文杰在客厅问道。
柳林媛走到客厅，脸上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那道士没骗咱，这东西真灵！刚才啊，是个美女来约咱儿子出去啦！咱儿子被迷得鞋子都没换就跟出去了！”
李文杰闻言，也是一惊，露出可难以置信的神色，扶着柳林媛的双肩就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你老糊涂了吗？儿子都出去了，我还骗你不成！”
“哦，对对！老糊涂了都！”李文杰一拍脑门，这时他看到了李恩然放在桌子上的那根黑棒子，他拿起来兴奋地说道，“要不咱俩再许个中大奖的愿？昨晚买了两三百的彩票呢！”
柳林媛却一把抢过那根黑棒，说：“你真是老糊涂了！虽然是有个女孩子来找他，万一是他自己啥时候认识的呢？或者他早上自己约的呢？这可不一定是这棒子的功劳，我们得等儿子回来跟他核实一下看是什么情况。要是真是这棒子的功劳，我们得好好计划许什么愿，不能乱来！”
李文杰闻言，心想还是老婆考虑周到，忙笑垮道：“还是老婆你厉害！”
夫妻俩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在屋里晃悠到了傍晚，柳林媛做好了一桌子的饭菜，等儿子李恩然回来。
过了饭点，灯都打上了，还没看到李恩然回来，于是柳林媛就让李文杰打电话，打了差不多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会不会出啥事了？”柳林媛开始担心起来。
“应该是年轻人玩得过火，没听到吧，我再打个电话问问看。”李文杰猥琐一笑，又开始拨打李恩然的电话。
这回，电话终于有人接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喂，是李恩然父亲吗？你儿子出事了！”
四
“什么？出车祸了？人…没…了”李文杰的手开始哆嗦起来，而看着他打电话的柳林媛脸色瞬间变白了，手里拿着喝水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把他们俩都吓了一跳。
李文杰挂了电话，脸色发白，嘴角抽动着看着柳林媛，柳林媛哆哆嗦嗦地走过来，刚想坐下，两腿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
李文杰伸手想接，却没接住，他的手也是软的。
“不……不是真的吧！对吧！老伴？”柳林媛抓着李文杰的大腿摇了摇，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她希望从丈夫嘴里说出的是好消息。
李文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忍住想哭的冲动，说：“刚刚接电话的是西城的交警，他说从李恩然的尸……体……上翻到了这只手机，由于当时事故现场过于混乱，他没来得及接这个电话，他说尸体运到太平间了，让我们有时间过去处理。”
柳林媛听完，两眼空洞，一下子像失了魂一样摊倒在了沙发上。李文杰见状连忙伸手拉住了她。
她开始哀嚎起来：“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李文杰无言，滑落两行清泪，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自己的妻子，他只能抱着她的头，任凭她哀嚎。
“不对！我们还可以许愿！”
柳林媛想到了那根棒子，她一下子又又了精神，她直起身看到了桌上那根棒子，双眼发光。
“老公，我们可以许愿让儿子活过来！”
李文杰比他妻子还快，早已经把那根棒子捏在了手里，他不能让妻子许这个愿。
“儿子已经死了！”他说，“就是因为我们许了那个愿，才有女孩子带他出去的！不然他不会死的！”
“不要！快给我！我要让他活过来！”柳林媛根本不听他的，探起身子就来抢那根棍子。
李文杰死死地捏着那根棍子，使劲地阻拦着妻子。
“柳林媛！儿子已经死了，我们不能让他复活，也不可能让他复活！”
“怎么可能？你也看到了，早上我们许的愿应验了！儿子有女孩子约他出去了！这棒子一定可以的，它可以实现我们的愿望！”柳林媛不依不挠，使劲地去掰李文杰握着棒子的那个拳头。
“你早上都说了，那女孩子根本都没有核实是不是这棒子的能力带来的！”
柳林媛停了下来，她双目呆滞，喃喃道：“对啊！但是，老公，我们一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说完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李文杰摊开手，看着那根棒子，看着痛哭的妻子，又看到了挂在墙上的全家福，儿子的音容笑貌开始在他脑海里浮现。
他记得儿子第一次上幼儿园时那依依不舍的眼神；
他响起了儿子获得航模大奖那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样子；
……
他闭上眼，叹了口气说：“拿去吧！”
柳林媛一把抓过那根棒子，合在手心里，跪在地上许起了愿。
五
屋里的灯突然都灭了。
屋外似乎刮起了风，吹得门窗噼啪作响。
李文杰和柳林媛心里都开始莫名地惊惧起来，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这时，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叮咚，叮咚，叮咚。
“老公，我们是不是要去开门，顺便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好！”
屋里实在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但是发现不管怎么摁，屏幕都亮不起来。
门铃还在响，叮咚，叮咚，叮咚。
屋外的风也越刮越烈，呜呜呜，好似有千万人嚎叫一般。
两人由于点不亮手机，屋里又太黑，都不敢贸然去开门。
这时，大门被疯狂地敲了起来。
砰砰砰！
柳林媛突然说了一句：“是儿子回来了？”
李文杰这时死死地拉着柳林媛，怕她突然冲出去开门。
突然，电话响了起来，屏幕开始亮了起来。
显示的是李恩然的号码。
李文杰手一滑，接听了电话，开了免提。
一阵恐怖而有渗人的尖叫从电话里传来出来，接着就是一阵痛苦而口齿不清的话语，断断续续地说着。
“爸……妈……好痛啊！好痛啊！快开门！快开门！……”
声音越来越尖，越来越恐怖！
李文杰感到怀里的柳林媛开始瑟瑟发抖起来，他挂了电话。
那门被砸得越来越狠，而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李恩然的电话。
李文杰摸索着从妻子手里拿过那根棒子，颤颤巍巍地把棒子放在手心，许了个愿。
“儿子你安心走吧！”
屋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风也停了，砸门声也没了。
李文杰看着晕了过去的柳林媛，似乎下定了决心，扶着墙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屋门。
门上密密麻麻的带血的手掌印，而地上则是一双血淋淋的脚印。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