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很郁闷!
酥软清甜的风掀开窗棂,萦绕在鼻端,丝丝缕缕的,撩拨得人心头痒痒。
虽然我不能下床走动,却也可以想见园子里是怎么姹紫嫣红、热闹活泼的场景。袅袅婷婷的玉兰翘立枝头,花团锦簇的牡丹铺满溪岸,落落如繁星的荼蘼点缀其间,还有那些或青翠或粉嫩的果儿,挂着微雨过后的露珠,仿佛风一吹就要砸在人的鼻尖……
多美好的春光啊!我却因骑马摔伤小腿,只能窝在榻上虚度。怎不让人气馁?
风吹帘动,我急切探出身子朝门口张望。
一旁洒扫的婢儿噗嗤一笑,打趣我:女公子莫急,世子他还未下早课呢!
我不是……我在等婉君姐姐好不好?
我悻悻辩解。心中却知道,我就是盼着诸儿哥哥来。尽管我落得这步田地,皆由他一手造成——月前就是他逞能非要教我骑马,还信誓旦旦说马儿是他自小养大的,有他牵着,决计不会把我伤着,结果一转头就松了缰绳,任我自生自灭。
他淘气捉弄我,每每把我气哭,我仍盼着见他,仿佛跟他一处,哭也是幸福的。
母亲总骂我没出息,可……人为什么一定要有出息呢?
如此啊?那奴婢请公主过来便是,何劳女公子等得这般煎熬……
婢儿又要揶揄,恰时他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婢儿,你待请谁去?本公子向来是不请自来的。
伴着话音,他转过屏风走来,嘴角叼着颗青梅,胯下拎着一具竹马。也不待婢儿搭话,径直来到榻前,笑着问我:妹妹可好些了?
我背过身去,只装没听见。
梅子结了,可惜尚涩,为兄先替妹妹尝了,酸得很呢!等过几日熟透了再摘来给妹妹细尝。他啧啧着嘴巴,自说自话。末了,又不知羞臊地跨上竹马,绕着帷幔嘚嘚跑了一圈,对我说:这匹马总该不会摔着妹妹了,为兄专程找西市的匠人扎的,待妹妹腿伤愈了便拿它来练骑术,可好?
亏他想得出,当我还是三岁小娃啊?
我又气恼又是好笑,闷声回他:若不是哥哥胡闹,青君早随姐姐们去花园里捉蜂蝶啦!
他讪讪一笑,似觉得索然,起身便要离去。临出门,头也不回地说:妹妹所愿,为兄记下了。
我更气。话不说清楚就走,来也由你,去也由你吗?
贰
此后一连数日,诸儿哥哥再未过来。我便有些悔恨前日的不近人情,忐忑地想:莫不是他生气了,怪我辜负他一番好意?眼见当日的竹马被婢儿束之高阁,愈发地心焦。
好在五日后,他终于又来了。
我用罢午膳,正指点婢儿抱出竹马擦拭,他跛着脚进来,左腿膝盖处缚着数卷青纱。
世子……这是怎么了?婢儿惊呼着,忙上去搀扶。
无妨,不过装装样子,安慰一下你家女公子。
他见我焦急的半个身子都探出床去,轻描淡写,挥手让开了婢儿,来到近前背过身蹲下,招呼我说:走,哥哥背你换个居所。
我尚未从惊愕中回神,讷讷地问:真的无妨吗?
骗你不成?
他甚不耐烦,拦腰将我抱起,作势掂了掂。你这丫头自小清瘦,便是哥哥真的跛了,凭你又能压折了?
出门左转,去的竟是他的东宫。我不由犯了嘀咕,追问他要去哪儿?
他故作神秘:青馆。
我愈加不解,这宫苑内处处我皆熟悉,何曾有过什么青馆?莫非在我卧病在床的这月余时间里,父君又着人兴建了新的宫室?可我尚未成年,又如何能拥有自己的馆舍呢?
的确不是新建的馆舍,眼前矗立的是诸儿哥哥往常读书用的芫花馆,只是与我记忆中的芫花馆又大不相同,四周的门窗俱已拆除,只剩空落落的露台,上挂卷帘下设栏杆,倒更像个观景的凉亭。
我四下观望,再观望,花苑中央,莲池左畔,确是芫花馆无疑。莫非……
入馆,他将我安置在中庭的软榻上,满园春色一览无遗。
如何?此处新居,妹妹可还满意?
见我目不暇接,他不免得意。
我哭笑不得,父君怎会许你……
我自己的馆舍,如何处置自由我说了算!
他不以为意,见我仍忧心忡忡盯着,这才又解释道:放心,我已禀过父亲,他允了的,说是只当提前贺你及笄的礼。
今后,此处就是你的公主馆了!
他似乎比我还要兴奋。
后来,从婉君姐姐口中我才得知,他那时腿是真的跛了,拆房的时候非要逞能自己领头,结果被倒下的椽木砸伤了膝盖。
只是我获知时,无论我腿上的伤还是他的,俱已好去多时了。
叁
婉君姐姐要出嫁了,嫁去卫国。
父君说他为姐姐择的是卫国的世子急子,是位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君子。我没见过什么君子,想来应当是如诸儿哥哥那般的吧。
我问父君卫国远吗。父君说不远,只隔了卢、郭两个小国。
隔着两个国家,竟还不远吗?
后来我又问诸儿哥哥,他就说很远。果然,大人的想法与我们小孩儿是不一样的。
我见姐姐去时哭得伤心,便央求父君收回成命,不要姐姐嫁了。
父君却笑我傻,说女儿家出阁,哭即是喜。还说将来,待我嫁人时就明白了,他定会帮我择一位比急子更为俊秀的郎君。
我似懂非懂,是否就如诸儿哥哥捉弄欺负我一样?我虽每每被他气得大哭,心中却不曾恼他一丝怨他一毫。既如此,我也不要父君再择什么佳婿了,我觉得,觉得……诸儿哥哥就甚好。
当我把这番话说出口时,父君吹着胡子愣了半晌,好似有口气堵在胸口,又似乎喉咙里涌上一个饱嗝儿来,他努力想要压回去。
胡闹!他乃兄长,你如何嫁得?
为何……嫁不得?
这……岂有此理!
父君再次被痰气卡了喉咙,貌似也不知其所以然,只说古礼也,自古同姓宗族不得婚配,何况兄妹?
事后我又跑去问母亲,她亦是支支吾吾,只说长辈都是这样传下来的。
这不是我要的理由。
半月后,婉君姐姐有家书寄回,说她并未嫁给急子,而是嫁了卫公。
诸儿哥哥说,那卫公是出了名的老色鬼,一见姐姐美貌便不由分说收入宫中封了夫人,连急子的面都没见着。我这才得知姐姐在异国是如何的屈辱,她那么骄傲的人,在那种肮脏污秽的地方要如何活下去?
我齐国的公主又岂容人这样欺辱?
我义愤填膺找父君理论,央求他接回姐姐。
未想,他竟轻飘飘地回:一国君侯与储君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一父一子,一个谦谦郎君一个下流鳏夫,怎会……怎会……
父君,你……不再是青儿记忆中的那个父君了。
我找诸儿哥哥哭诉,说父亲变了。
他似是料到我会来,早早备了芙蓉水为我擦洗哭花的妆容。
其实,谁都没变,只是青儿长大了。
他抚着我发鬓,温言宽慰,说出的话儿却这般伤凉。
我仰脸,楚楚望他。
可,青儿不想长大,不想嫁人……
他苦笑,谁又想呢?
肆
人,终归要长大的。
我的及笄礼刚过,父君就开始张罗起我的婚事,说他早相中了郑国的世子忽,仪表堂堂、英武不凡,配我正登对。
有了婉君姐姐的前车之鉴,他的话我自是不信,后来又听诸儿哥哥说那姬忽早娶了陈国妫氏为妻,我愈加抵触。是以从求聘的使者离开临淄,我每日都过得惴惴不安,日夜去祠堂祷告,只盼祖宗保佑那姬忽眼高于顶,瞧我不上。后来又觉得我这样自轻自贱,祖宗脸上也无光,怕是气都气不过,又怎会保我如愿?只好改拜嫦娥,对着月亮祈祷。
不想,还果真应验了。姬忽当真拒绝了这门亲事,说是齐乃大国,他高攀不上。
我心下窃喜,竟不觉得委屈。
反倒诸儿哥哥气不过,每每当着我的面咒骂:姬忽小儿,忒不识抬举!我大齐下嫁公主,他倒趁机抖起威风来了,真当我姜家女儿非他不嫁吗?
好似他倒成了那个被人退婚的弃妇。
我知他是故意宽慰我。
父君那厢却没死心,屡次又派人前往郑国斡旋。这样也好,他一心系于姬忽,倒也替我挡下了别国的求亲,我乐得安生。
期间,又多次收到婉君姐姐的家书,我方知她在卫国早已是另一番光景,不但活了下来,还活得甚是恣意。她似乎已经接受了命运所给予的不公,曲意逢迎把昏聩的卫公握在手心里,独宠后宫,连生两子,一时风光无限。
我本该替她高兴,心中却总不免失落。我知道,那个曾经骄傲如凤凰的婉君姐姐,已经死去了。
如此安生了两年,远方的来客又一次打破宫中的平静。
客从鲁国来,带着新任鲁侯的聘书,指名要我嫁过去。父君正悔恨当初的执念,唯恐把我熬成了老姑娘,自然一口应下。
消息传来时,我和诸儿哥哥并一众兄弟姊妹正在寿安宫探望病重的祖母。诸儿哥哥这次出离的愤怒,当即冲进宫去找父君理论。
我尾随着躲在门外,听他破口大骂:姬轨小儿,人品卑劣,弑兄自立,父亲怎忍心将青君托付给这样的人?
不托付给他,难道……托付给你不成?
你以为本君当真不知你和青儿之间的龌龊?
你可知我临淄城的百姓是如何议论你们兄妹的?
我从未想过,父亲有一天会用这般冷若冰霜的口吻吐出我的名,那是他为我取的昵称啊!
一瞬间的虚脱,我瘫坐在墙角,只觉得身子冷得如坠冰窟。原来,这偌大的宫殿是这般冰冷的吗?
在父亲眼中,我和诸儿哥哥,竟是龌龊!我们做了什么?这世上有多少龌龊事没人理会,却偏偏容不下我们……
清瘦的指尖抚上我挂满泪痕的脸颊,颤抖着,一如它悲泣的主人。
青儿,哥哥无能,护不了你。
我意气风发的诸儿哥哥,何曾这样脆弱过?
我又何尝,这样心疼过?
那一夜,在他为我营造的青馆,我把自己整个给了他,身和心。
古礼?多么可笑!齐国的封疆比王畿还大,齐国的战车胜过王师十倍,诸侯不朝天子,大夫忤逆君侯,子侄弑杀父兄……这天下,哪还有古礼?
伍
我终究逃不开宿命,走上了同婉君姐姐一样的道路。
诸儿哥哥被父君禁足,不得出来送亲,只托身边的小近侍偷偷塞给我一片竹简:君自安好,他日迎归。
我刻在心里,这便是我在异国苟活下去的信念。
迎亲的队伍迤逦南行,道旁的风物渐渐由熟悉变得陌生,不舍愈浓,我兀自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一滴眼泪,只因对父君那句“女儿家出阁,哭即是喜”耿耿于怀。
直到车辚马潇里,身后传来依稀的歌声。
桃有华,灿灿其霞,当户不折,飘而为苴,吁嗟兮复吁嗟!
一瞬间泪如泉涌。他终还是来了,冲破千难万阻,穿越万水千山。
我却只能对着脚边斑驳的竹马,浅浅吟唱。
桃有英,烨烨其灵,今兹不折,讵无来春,叮咛兮复叮咛。
别了,我的情郎。
曲阜,鲁宫。
面前就是我的夫君,鲁侯姬轨。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少年,不比诸儿哥哥高大也不比他俊朗,毕恭毕敬、束手束脚站着,甚至带着些羞涩,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他竟能干出弑兄之举。
其实我并不在乎他是善是恶,是好是坏。于我而言,他只是一个外人,和曲阜街头的众多男子并无不同,无非多了个“夫君”的名,他彬彬有礼待我,我自会相敬如宾待他,仅此而已。
四季流转,鲁宫的日子平静而刻板。
诸儿哥哥一直未传音讯,我知他心中有愧。我多想告诉他,青君不怨,亦从未怀疑他一丝一毫,我信他定会接我回去,就如儿时我要追蜂扑蝶,他说记下了,便是应下了诺。只是齐鲁虽毗邻,却也阻着重重关隘,我站在曲阜的城头望不见归乡的路,他又如何?
来到鲁宫的第三年,我为鲁国生下了他们的大子,姬轨为他取名“同”,只因他们父子同一天生辰,举国同庆。
我不是贞妇烈女,诸儿哥哥亦不会要我为他守身如玉,我们不是俗世的痴男怨女。何况,我本就是鲁国的夫人,我终不能把姬轨和那曲阜街头的陌生男子等同,他顶着“夫君”的名,便注定了是我在这异乡唯一的倚靠。
乱世硝烟,没有那方诸侯得以幸免,鲁国一样夹裹在战争的洪流里四处攻伐。先是协助齐国扫平北狄祸乱,其后又不知怎么得罪了郑国,惹得郑卫齐三国来战,事不过三年竟又趟进郑国的内乱,助郑伯迎战宋师……
反目成仇只在一夕间,化干戈为玉帛同样只需一转脸,好似一群大男孩过家家一般,不同的是他们的游戏场却要无数血肉白骨堆成。那是男人的世界,与我无关。我只消在深宫抚养娇儿,恪守本分,做一个为人妇者该做的事情,好好活着,等待那个“他日”。
只未曾想,这一等竟是十五年。
我的父君,僖公薨了。噩耗传来时,我正随姬轨郊祀城南,我好像什么也没做,只在祭拜社稷时多磕了几个头,多洒了两滴泪。
并非不恨,当年他齿冷的言语犹在耳畔,他不顾骨肉至亲,弃我于他乡,我为何不能恨?亦并非不爱,他终究是生养我的父,也曾宠溺呵护我十六年。只是恨多还是爱多,我不知。
次年,齐鲁间烽烟又起。我知道,我的诸儿哥哥已成齐国的主人,他要来践行当初应下我的誓言。
鲁师不敌,败退节节,姬轨无奈,只得前往齐地求和,要我伴驾随行,从中斡旋。
阔别十五年,我终于再次踏上了故土。
临淄城,别来无恙。诸儿哥哥,别来无恙。
陆
姬轨死了,来到临淄的第三个月,不明不白地死了,只因我。
初时,我还告诫自己不可太过恣意,不顾及齐鲁的脸面,却也要顾念多年的夫妻情分。谁知一见面,只消诸儿哥哥一句话,便暴露了我所有的软弱和贪心。
他说:青馆,哥哥年年月月都去洒扫,只待故人来。
是啊,我苟活至今,不正是等这一天吗?如今终于如愿,有情郎遮挡风雨,这里就是我的温柔乡、避风湾,我为何还要委屈自己?
三个月里,我多半时间都流连于齐宫。如此明火执仗,自然闹的满城风雨,姬轨他又不昏聩,自然也听到了诸多流言。他是个惯会隐忍的人,又一向敬我爱我,如若不是忍无可忍,那夜断然不会动手打骂,又将我压在身下施暴,他要发泄他的愤怒和妒忌。
只是我那时不解他的苦衷,一味觉得委屈,翌日便找诸儿哥哥哭诉。诸儿哥哥怒不可遏,当晚便设宴谋杀了他,是的,谋杀,只用几杯酒,加一个掌劈巨石的力士。我那时方知,了结一条人命竟是如此简单,君侯又如何?
事后我也曾埋怨诸儿哥哥,何至于如此?他却说姬轨将我从他身边抢走十五年,留他一个全尸已是仁慈。
我又能说什么?我无意谋杀亲夫,却直接促成了此事。
鲁国朝堂派了大夫兴师问罪,又惧怕齐国威势,只诛杀了力士彭生便草草了事。他们迎回姬轨的灵柩,扶我的同儿继位为君,而对我这个寡妇,选择了不闻不问。
我自己却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我要诸儿哥哥在禚地盖了座别院,搬离齐宫,一个人寡居于此,每日衰衣素裳,食蔬饮水,做一个诸侯遗孀该做的事情。我不爱姬轨,但毕竟与他做了十五年夫妻,我且服丧三年,也算偿了他多年的体恤照拂。当然,也仅三年罢了。
与身后的浮名相比,我更贪恋现世的温存,人生一世,又能有几个三年呢?我和诸儿哥哥,所盼的正是眼前这般无拘无束的日子,又岂能因一个死人变了初衷?
若说他姬轨无辜,这世上,谁又不无辜呢?
尾声
如同鲁国一样,在这乱世硝烟里,齐国的战车也从未一刻停歇。诸儿哥哥说,人想要在这乱世有尊严地活着,便只能把其他人踩在脚底,国家也一样。我齐国要不受掣肘,不看诸侯乃至天子的脸色,便只能碾碎累累白骨,威服四方。他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我随着他在战场上辗转奔波,看血肉横飞,听鬼哭狼嚎。
那不是女人的世界,本也是我最讨厌的,如今依然不喜欢。可我必须陪着他,我想的很简单,有我在他至少不会以身犯险,如此便能活的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伴我直到终老。
终老,是我太奢望了。所谓的长久,也不过八年。一场宫廷政变击碎我的美梦,诸儿哥哥遭刺,步了姬轨的后尘。
原来,这世上当真是有报应的。
无知,我的堂兄,那个自小被父君当成亲子一般宠溺,和诸儿哥哥一样享有嫡子特权的我的哥哥,最终辜负了我们。
我们的时代,结束了。
我这一生,所求的无非是和诸儿哥哥好好在一起,不被人阻挠,不为人打搅。如今他去了,我便再无所求,活着也仅仅是不死罢了。同儿派人接我回了曲阜,从此,我只是鲁宫深处的一个老妪,外面的烽火硝烟、荣辱兴亡,与我再无关系,我只等着命运最终的节点。
多么讽刺啊!鲁宫,这个被我唾弃了十几年,一直试图逃离的樊笼,竟成了我最终的归宿。
我从不自负美貌,世人却总说我美艳不可方物,仿佛只有这样,才可解释诸儿哥哥为何弃后宫众佳丽于不顾,独宠我一身。他们永远不愿相信兄妹之间会有什么真爱,有的只是肉欲、贪欢。
我名青君,姜姓。我不知后世的史书会不会记下我的名,但他们一定会记下我的姓,这个束缚我和诸儿哥哥一生的枷锁,在他们看来,却是我们兄妹不伦秽乱宫闱最直接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