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只唱歌给我们听,什么坏事也不做,它们不吃人们园子里的花果蔬菜,不在玉米仓里做窝,它们只是衷心的为我们唱歌。
——哈珀·李《杀死一只知更鸟》
杀死一只知更鸟是件罪恶的事,因为知更鸟从不做坏事,只是衷心的为我们唱歌。可是梅科姆县城的白人们没有放过这只善良卑微的知更鸟,因为它是黑人。
十九岁的白人姑娘马耶拉身份低微,生活在垃圾场后面,有一群弟弟,独自一人支撑着繁重的生计,全家靠政府救济过日子,还要忍受酒鬼父亲尤厄尔先生的拳头。就这样一个过着猪猡般生活、孤独绝望的姑娘却诬告唯一对她表示尊重而帮她劈柴干重活手有残疾谦逊好心的黑人汤姆强奸并暴打了她。
即使有阿迪克斯这样智慧正直推理周密的律师,以及富有正义感的法官,也无法阻止她和她的酒鬼父亲漏洞百出、信口雌黄、以怨报德地告倒了一个拖家带口善良清白的黑人。
那是1935年的美国南方,南北战争已经过去了70多年,法律也是健全的,可是有什么用呢?虽然案情难以成立,但梅科姆的白人们依旧把他们的怨恨带进陪审团的包厢里,所以汤姆是一定会输,因为他是黑人。
这就是罪恶可耻荒诞无比的偏见,因为肤色带来无知的优越感。
阿迪克斯的管家卡波妮也是黑人,可是阿迪克斯却对她充满了尊敬和信任,放心地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杰姆和斯库特交由她管教。可是亚历山德拉姑姑却不同意,她认为芬奇家高贵的血统是不允许斯库特没有淑女的模样,也不允许杰姆和坎宁安家的人交朋友,因为他们是住在垃圾场后面的人。更不允许孩子们去卡波妮家做客,因为他们就是黑鬼。
“我说的是在梅科姆县,情况是这样的:我们这种人不喜欢坎宁安家的人,坎宁安家的人不喜欢尤厄尔家的人,尤厄尔家的人又鄙视黑人。”
梅科姆县的人们似乎特别热衷于制造偏见,连孩子们都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从来克制不住好奇,哪怕翻越篱笆也爬到怪人拉德利的家门口去溜达一番,心里却害怕得要死。因为从大人的世界得来的信息是把自己关了二十年从不出门的怪人拉德利从来都会拿着猎枪轰死经过他家门口的人。
可是怪人拉德利却把属于他的小玩意藏进树洞里送给老来他房前蹦跶的邻居家孩子们,悄悄地把杰姆钻菜园爬窗口时逃离遗下的破裤子笨拙地缝好放回篱笆上,在他们遇到危险时救了他们的命。
正如斯库特和吉姆的父亲阿迪克斯所言:除非你穿上一个人的鞋子,像他一样走来走去,否则你永远无法真正了解一个人,而当你真正了解一个人后,你会发现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是好人。
任何一个阅读这本书的人都有可能被阿迪克斯迷住,他是一位完美的父亲,也是一位与偏见抗衡的战斗者。
阿迪克斯对两个孩子引导和理解会让为人父母者自叹弗如。他尊重孩子的天性,允许孩子爬到自己的怀里听读报纸,倾听孩子们的意见,也同样对孩子有着严格管束,警告孩子们不要再扮演怪人拉德利,不许拿这条街上或这个镇上的任何人来取乐。
当儿子杰姆忍无可忍报复性地毁坏了言语可恶痛入膏肓的杜博斯太太的茶花,阿迪克斯毫不犹豫地替儿子答应下了给杜博斯太太读半个月书的要求。让杰姆既承担了责任,见到了病床前生与死的挣扎,以及杜博斯太太拒绝吗啡时的坚持与勇敢。也消除了对杜博斯太太的偏见,学会了正直勇敢。
对自己说脏话爱打架像是个野小子不淑女的女儿斯库特,他并没有用恶劣的方式惩罚,却说:“说脏话是每个孩子都要经历的一个阶段,随着他们的成长,会自动改掉坏习惯。斯库特要学会保持头脑冷静,它所需要的只是偶尔的帮助。”
作为律师,他明知道“替黑鬼帮腔”会给自己和家庭带来怎样的后果,也知道这场官司不会有多大胜算,可他依然竭尽全力地去做,他教给孩子们的是:当你还未开始就已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你很少能赢,但有时也会。
当杰姆为审判的结果流下伤心的眼泪时,他已经不是那个给别人贴标签的人,而是一个会用脑子思考的人。当斯库特为父亲挡住了前来报复的坎宁安家的人,并且劝父亲不要让杰姆承担责任时,七八的女孩已经对正义有了自己的理解。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怪人拉德利并不是什么身长六尺半、生吃动物满手血污、脸上横着锯齿状伤疤的怪物,而只是一个遭遇忍受着偏见,被打击到害怕而躲起来,只敢在自己小小的窗口望世界的瘦弱苍白、暗淡羞怯的邻家男孩时。
知更鸟被可耻的偏见折断了翅膀,可是更多像阿迪克斯、杰姆、斯库特、爱养花的莫迪小姐、良知未泯的坎宁安先生让我们看到了生活的残酷辛酸与人性的善良美好,让我们知道,在邪恶的土地也能开出善良的花朵。
知更鸟一样黑人汤姆没能活下来,知更鸟一样的拉德利肯定能够在晴空下自由地歌唱。
很多事情都不是眼睛看到耳朵听到的那么简单,我们需要明白的是这世上每一个都是人,都不允许偏见与践踏。至少我们应该学会了“穿上他人的鞋子,走几步试试”。
读《杀死一只知更鸟》,像在梅科姆小镇上行走,在女孩斯库特柔软调皮的引导之下,每个转角都有故事发生,每个出场的人物都那么精彩,课堂上的孩子们,阿迪克斯温和的阅读与教导,庄园里的草坪和莫迪小姐的花园,苍白善良得让人落泪的拉德利,甚至毒舌的杜博斯太太和贫穷却守信的坎宁安先生。。。
总之,这是一个坦诚的故事,当时读的时候并不轻松,精彩浓密的语言能把人带到人性的深处。而且特别喜欢阿迪克斯在法庭上的那段陈词,虽然篇幅太长,还是想录在这里,给自己留点记忆:
“前总统托马斯杰斐逊曾经说过:‘一切人生来平等’,北方佬和华盛顿行政首脑的贤内助最喜欢拿这句话来攻击我们。在今年,也就是1935年,产生了一种倾向,有些人断章取义地用这句话去套各种不同的情况。我能想到的最可笑的例子,就是那些管公立教育的人,他们让愚笨懒惰的学生和勤奋聪明的学生一道升学——因为‘一切人生来平等’,教育者们会这样严肃地告诉你,落后的孩子会承受自卑的痛苦和折磨。我们知道,人并不像某些人强迫我们相信那样生来平等——有些人比别人聪明,有些人生来就比别人占优势,有些男人比别的男人挣钱多,有些女士的蛋糕比别的女士做得好,有些人天生就比大多数人有才华。”
“控方的证人们,梅科姆县警长除外,在你们这些先生面前,在整个法庭面前,表现出一种可耻的自信,自信他们的证言不会受到怀疑,自信你们这些先生会和他们秉持同一种假设——邪恶的假设,即所有的黑人都撒谎,所有的黑人都不道德;即所有的黑人撒谎,所有的黑人都不道德;即所有的黑人男子在我们的女人面前都不规矩,这种假设关联着他们的精神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