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边境之外的小镇,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它在西戎之西,西戎是一个国家,好战,再西边听说还有很大的地方,很繁华,那里有很多这个镇子不会有的东西,比如茶叶,因为师父喜欢喝茶所以我经常会跑去镇子用药材换茶叶。
师父经常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独自一个人站在山顶,背向夕阳,远眺着东方,眼神沉重而坚毅。师父身体挺拔,比我高处半个头,一头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有种神圣不可亵渎的样子,岁月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也许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人,也许他也很孤独。我很小的时候问过他,夕阳这么美,为什么要背着夕阳而看东边,如果想要看东边,看日出岂不更好,虽然这里的夕阳和日出都一样的美。
师父告诉我,他喜欢远远地看着东边是因为那里有他牵挂的事,日出太刺眼,有些事情可能看不清楚,他喜欢夕阳下的那份安静,这时候他才能去想清楚一些事情,有些事以前没有做好,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做,但总要去做。
那时候很小,不知道师父说这句话的含义,但我知道师父肯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师父也是个很神秘的人,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师父叫什么,但我的名字就是师傅给的,师父说,他是在行走的路途中捡的我,当时发生了战乱,国破家亡,不知道有多少人流离失所,他在途中听到哭声以后顺着声音在江边找到了我。所以给我取名叫做江离,师父说我运气不好,一出生就没有父母。
这是一个无名的镇子,与西戎隔了一片很大的沙漠,沙漠东头是草原,西头却是一片深山,但是这里除了迫于生计行走在死亡边界的商队,鲜有人来往,他们每隔三个月会来一次,或许会更久,听说他们路途很艰苦,有时候还会遇到没有见过的兽群对他们发起攻击,在经过戈壁的时候还会遇到无法捉摸的黑风沙,虽然商队时受到朝廷和国教的保护,但还是会有亡命之徒不顾生死来抢掠。自从十年前,战争结束后,所有商队都由国教派兵保护,所以好过了许多。
我问过师父,既然那么危险,为什么那些商队还要到这里来,如果是简单的度日,他们其实有更多的选择。师父说:只是因为相互需要罢了。然后来不及再问,师父便离开了,似乎他并不想让我知道什么。
我们住在镇子北边一座山上,师父给他起名美丽峰,山峰被一条从更高山上流下来的河流包围着,山上长满了高大笔直的树木和各种能救命的药材。山中有一座小院,师父亲手建造的,很简单,一间书房连着两间卧室,一间厨房连着一间储物间。最珍贵的就是那间书房了,里面有拜托商队从洛水城买来的书籍,洛水城-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是天都的都城,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师父说买不到然后自己写下来的书,师父喜欢很喜欢书,记忆中他除了看书、弹琴、作画以外就是发呆,他也从来不限制我,不强制我做什么事情,他告诉我,在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开心最重要,一个人一生中这样的日子并不多,唯一让我做的就是每天早上五更起床在山顶站着不能动直到日出,然后去河里站一个时辰,也不能动。剩下的时间里我可以自由地在往返在小镇和美丽峰之间,也跟着师父看书,写字。
今年16岁,这十六年里,我看了数不清的书,知道了许多东西,师父让我把他写下来的东西倒背如流,他说那些东西可以救命,他说我从小有病,所以要坚持吃药,吃到有一天自己觉得病好了就可以停下来了,他教会了我如何配药,所以我几乎可以认出来美丽峰所有的药材,并且深知他们的药性。我在书中看到这个世界有一种让自己变强的方法,那就是修行,可是师父从来不教我,他说修行修的是肉体上的脱胎换骨,与这个相比,心境的提升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