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淘故事,经作者授权发布;作者:我心匪鉴
【1】
“听说了么?隔壁那个班花好像也出事了……”
“哎呀,学校附近该不会有什么变态吧?喜欢猥亵少女什么的……”
“不知道唉,还是小心一点好……”
我低着头,听着周围女生的议论,一时之间有点后背发凉。
最近学校附近很不太平,很多女生都在放学路上被人迷晕,然后扒光了衣服扔在学校门口,虽然报了警,但却始终没有进展,一时之间闹得人心惶惶。
我有点害怕,回家的路上有一段小巷子,很少有人走,在这种情况下,独自回家无疑很危险。
我咬了咬唇,犹豫地看了一眼还在说悄悄话的几个女生,还是背上书包自己走了出去。
今天是我们这一组值日,值日结束,天色已经有点晚了,路上也没有几个人。
昏黄的灯光下,我不自觉加快了步子。
人影被拉得很长,我的双手紧张的攥住书包肩带,隐隐听见后面好像有急促的脚步声。
心中一个咯噔,我突然加快了脚步,在听到身后也同样加快的脚步时,冷汗不自觉地渗了出来。
跑!
我脑中那一根弦猛地崩断,几乎不能呼吸,下一刻,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猛地拔腿狂奔起来!
呼呼的风声响起,我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身后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快了,越来越近了……
“喂!”
一只宽大的手,突然按住我的左边肩膀,我只觉得整个左半身突然都麻了。
“跑什么?”
声音有点低沉,也有点熟悉,我回过头,才发现是同班同学——江泽。
双腿一软,差点跌倒,江泽皱着眉扶了我一把。
我定定看着他,有些愣神,他是走这条巷子回家的么?
“不知道最近出事了么?你还敢一个人回家?”江泽眉头自然蹙着,有些不满的质问,“刚刚跑什么?”
“我,我以为……”我嗫嚅着,不敢抬头看他。
“以为我是那个变态?”江泽气笑了,双手交叠在胸前,从上往下地看着我,笑容逐渐玩味,“孟梨,我还觉得你是那个变态呢。”
我一惊,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2】
“为,为什么啊?”我结结巴巴地问道,依旧不擅长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
江泽彻底没了笑容,脸上神情严肃,也不回答我,只是慢慢沿着巷子往前走,我赶紧迈步追上。
“为什么你觉得是我?”我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这个么,”江泽双手插在兜里,“因为,出事的那几个女生,多多少少都和你有过节啊。”
我停下步子,愣愣站在原地,江泽也停了下来,见我这副样子,噗嗤笑了出来:“不过么,我现在倒是能确定不是你了。”
啊?
“你也太胆小了,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而且我偷偷关注了你好几天了,发现你力气很小,根本做不到把一个昏迷的女孩神不知鬼不觉的搬到校门口,”他神态自若,“况且,如果你是凶手,在听到我的怀疑时,也应该立刻辩解,而不是……”
他眼中嘲笑意味明显。
我咬了咬唇,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
“不过,这件事一定与你有关。”江泽又道,“凶手一定认识你,熟悉你,甚至是……喜欢你,所以才会帮你报复那些女生,有很大几率,他就在我们班上。”
我后背又是一层冷汗。
“为,为什么啊?”我结结巴巴问,“她们,她们并没有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啊,女生之间不,不都是这样么?”
固然,那些女生欺负过我,和我有过争执,但这种事实在太小了,在鱼龙混杂的八中,根本不值一提。
江泽,怎么会从这些就推断认为凶手和我有关?
“的确,”江泽认同道,“实在是太小了,连警察都没有注意,但是这的确是目前为止我所能找到的唯一一个共同点。”
“会不会是激情作案?”我试探着问道,声音很小,却还是被听见了。
“你还知道激情作案?”江泽有些不可置信地笑了,我哼了一声,别开了脸。
他无奈摇了摇头:“可能性很小,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和你有关,但是我跟踪了你这么多天,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
他面上有些懊恼的神情,说出“跟踪”一事时目光澄澈,姿态坦荡,毫不避讳。
他,他跟踪我很多天了?我怎么一点也没察觉?
我背后又浮上一层冷汗。
江泽没再说话了,就静静的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觉,我看到自家那扇掉漆的铁门。
“谢,谢谢。”我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让他进来坐一会儿。
“不客气,”江泽笑,随即敛了神色,“你回去还是好好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3】
“砰!”
家里唯一一台老旧的收音机被狠狠扔到地上,瞬间摔成很多细小的碎片。
“天天喝酒!天天喝酒!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啊!”
妈妈的尖叫从房间外传来,我放下手里的笔,跌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这样的日子,确实不能过了。
“砰砰砰!”
有人用力的拍打着我的房门,不用想也知道是酒鬼后爹,我穿好凉拖,慢吞吞去开了门。
“死丫头!锁什么门!”继父吼我道,一嘴的酒气熏的人晕乎乎的想吐。
他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空的酒瓶子,就这么一身邋遢的坐在我的床上,用一双色咪咪的眼睛打量着我。
“啧啧,”他叹了两句,眼神黏糊糊的让人想吐,突然又暴躁起来,“说啊,锁什么门啊?是不是藏了男人?!”
“吵。”我说。
他的神色明显不相信,却没再多说,只是神情越发猥琐。
我终于忍不住,率先冲出了房门,在身后男人的咆哮和女人的叫骂声中离开了家。
我去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那是一个堵死了的巷子,十分偏僻,基本上没什么人走,可我却喜欢那里,因为那里有一个专属于我的“秘密树洞”。
好吧,在我们这个不算发达的小县城,树木也是很少见的了,我所谓的“秘密树洞”,其实只是一个黑乎乎的散发着臭气的下水道而已。
我习惯性的蹲在角落,低头看着那个黑乎乎的下水道口,有点紧张,有点期待。
“我,我讨厌我的继父,他是一个变态,整天就只知道喝酒打牌,还用那种恶心的目光看着我,总觉得我妈偷男人……”
我一股脑儿的把自己的烦恼都倾诉给这个“树洞”,心中酣畅多了:“真希望他能快点死掉,这样我和我妈妈就能自由了。”
说完这些,我站起了身,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果然,烦恼什么的,说出来就好得多。
我叹了口气,踢踏着拖鞋,慢慢往回走。
【4】
继父死了,真的死了。
他晚上喝多了酒,掉进了一个下水道,被捞上来的时候,尸体已经浮肿了,散发着一阵一阵的恶臭。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一瞬间的惊喜,随即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悄悄逼近。
平生第一次,我主动去找了一个男生,邀请他放学一起回家。
那个男生,就是江泽。
“你是说,你向下水道许了愿望,所以他们才会出事?”江泽难以置信地问。
“也,也不算许愿吧……我就是说了说自己的烦恼而已……”或许是江泽的眼神太犀利,我莫名有些想哭。
“带我去看看那个下水道。”江泽没有顾及我的情绪,严肃道。
“可是,可是回家晚了,我妈会骂我的……”我很犹豫,可最后却耐不住江泽的坚持,带他去了那个巷子。
“就是这个?”他问,随即摇头,“我不相信什么鬼神,所以一定还是人为,你不是许了愿就会实现么,不如这样,你骂一骂我,让我也光着躺在校门口。”
“不不,不行……这样,这样太危险了!”我摆手拒绝,一句话因为紧张断成好几次才说完。
“不用担心,不会出事的,”与其说事安慰,不如说他在说服我,“而且我一男的,怕什么?”
我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在江泽的一再要求下,我妥协了。
“我,我讨厌江泽,希望……希望他……”
“被脱光扔在校门口。”江泽小声提醒。
“希望他……被扔在学校门口。”我的脸莫名有点烫。
“好,孟梨,做的不错,”他给了我一个赞许的眼神,“我送你回去吧,看看明天会发生什么。”
哦。
我跟在江泽身后,才发现他比我高的多,约莫一米八的身体刚好将我笼罩在他的身后阴影里,给人无穷的安全感。
当天回家晚了,果不其然,我被妈妈骂了一顿,但我很开心,我觉得,也许有一天,我也可以拥有一个像江泽那样的朋友。
【5】
连续三天晚上,江泽没有和我一起回家,我知道他是为了引出那个凶手,但是心里难免失落。
“孟梨,去帮我把垃圾桶倒了。”同桌祝语欢习惯性的吩咐道。
“我要写作业。”我埋着头,头一次拒绝别人的要求。
“你说什么?”她似乎没料到我的拒绝,脸色一瞬间难看起来。
“我要写作业。”我又说了一遍,声音小了很多。
“哟,孟梨,你行啊,有能耐了是不是?”她一把抽出我手上的笔,用力掰断了,远远一抛,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是不是仗着最近抱上了江泽的大腿?嗯?!”
她说的很轻狂,我抬头看了看,还好,江泽不在教室里。
“好,我去倒。”我起身,认命似的去拿垃圾桶。
我们班的垃圾桶很大,比普通的水桶还要大的多,抱起来很吃力,但我什么也没说,一个人默默准备去倒垃圾。
“孟梨,你干嘛呢?”江泽突然进了教室,看见我的动作,吃了一惊,随即跑过来帮我。
我感觉到祝语欢的两道利剑似的眼神,不禁又低下了头,不敢看江泽的脸:“倒垃圾。”
声音很低,低到尘埃里,是我一贯的卑微姿态,可这一次,我却有点突如其来的难过。
“我帮你。”他说着,和我一起抬起垃圾桶,两个人略显笨拙地走出了教室。
“不要脸!”
回到座位时,我听见祝语欢骂了一句,可能是因为江泽在场,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见了。
那天傍晚,江泽仍旧没有和我一起回家,我去了那条巷子,对着下水道口,又许了一个愿。
我希望,祝语欢可以死掉。
【6】
昏黄的路灯投下一道光线,拉出两道修长的影子。
我扛着昏迷的祝语欢,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江泽。
“为什么?”他问,眼里墨色浓郁,好像很心痛。
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祝语欢瞧不起我,骂我,打我,使唤我,杀了她,还需要为什么?
我冰冷的笑了笑,眼里应当满满狠戾之色,因为我看见江泽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我恨她。”声音冰冷刺骨。
“那些女孩,还有你爸爸,也是你害的?”江泽眼里满满沉痛,似乎还在期望着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是,”我毫不犹豫的回答,眼里恨意更浓,“他们不是活该么?”
“就因为他们嘲笑了你,你就要毁了他们的一生,甚至杀了她们吗?!”江泽崩溃的大吼,“孟梨,你清醒一点!你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那我该是怎样的人?
我有一丝迷茫,却又在下一刻醒悟过来,无论是谁阻拦我,我都必须要杀了祝语欢。
其他人都可以活,只有祝语欢,只有她,绝不可以。
我动了动,江泽的脸色愈发让人看不清了,只是沉了声:“孟梨,杀人是犯法的,你还年轻,想清楚,你的路还很长。”
想清楚?我想的明明很清楚,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犯罪犹如罂粟,致命却又诱惑,且会让人上瘾,从我第一次把一个侮辱我的女生扒光扔在校门口起,我的人生,就注定要沉沦在无边的黑暗里了。
可是,江泽这样一个一直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我又怎么能指望他明白呢?
我放下背上昏迷的祝语欢,借着黄色的灯光凝视她的脸,不得不说,祝语欢长得很漂亮,清纯而又不失可爱,只是,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恶魔的身上呢?
我有点不明白,不过,无需明白。
再美丽的肉体,在肮脏的下水道里泡上几天,都是一样丑陋,就像我那可怜的继父。
我想起继父被捞上来时可怖的模样,有一瞬间的晃神,随即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头脑渐渐模糊一片。
这是……怎么了?
【7】
这是……怎么了?
我看着面前的江泽,有点缓不过来,再一看周围的环境,更加迷茫了。
我,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江泽,祝语欢怎么也在这里?
我有点转不过弯,看着江泽凝重的神情,莫名其妙地心里发虚:“江泽,怎,怎么了?你,你为什么绑着我啊?祝语欢,她怎么,怎么也在这儿?”
江泽的神情有点精彩,先是凝重,随即疑惑,随即怀疑,随即有点释然,看得我一头雾水。
“你,你不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有点不确定的问,死死注视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我刚刚,做了什么?”我问,不自觉扭了一下,被绑的实在难受,带了点哭腔,“你快点给我解开啊。”
江泽前进了一步,却又硬生生停住脚步,神情不太自然:“抱歉。”
抱歉?抱歉什么?
我不明白江泽在想什么,我现在只想回家,如果让我妈妈发现我大半夜出门在外,我想我会被她打死。
“为什么啊?江泽,你放我回去好不好?被我妈妈发现,她会打死我的?”我哭喊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江泽,我们,我们不是好朋友么?”
江泽神情更加挣扎,但他依旧没有解开绳子,而是扬了扬手里的一个东西:“孟梨,你模仿我的笔迹给祝语欢写了一封情书,约她出来见面,然后趁机迷晕了她,这些,你还记得么?”
他,他在说什么?
我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慌张且害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头疼欲裂,忍不住想要去锤自己的脑袋,可是双手都被绑住,“江泽,江泽……”
已经泣不成声。
江泽一惊,显然被我的状态吓到了,快步走到我身边蹲下:“孟梨,你没事吧?”
随即,他又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双重人格?"
“头疼……我头疼……”
一向内向隐忍的我,竟然也这样示弱的时候吗?是因为头疼的实在受不了还是仅仅因为眼前这个人是江泽?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或许对于我来说,这个问题早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让我回去好不好?”语气中哭音更重。
“好,好,孟梨,你别哭,”江泽慌了,开始动手解开我身上的绳索,“头疼还好么?要不要去一趟医院?”
那样温柔的语调,温柔的让人想要落泪。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让眼泪不停地掉下来,心里觉得自己奇怪极了。
“孟梨,你慢点儿。”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我站起来,却被我抽回了手,一时有点尴尬。
“抱歉。”
“没关系。”我喃喃道,“不是你的错。”
“我去扶着祝语欢,”他说,径直走向还在昏迷的祝语欢,“得快点送她去医院。”
“需要帮忙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虚伪无比。
“不用。”江泽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担心我还是防备我,但是对于我,总是个坏消息。
“我陪你们一起去医院吧,”我抿了抿唇,“头疼得有点厉害。”
江泽顿了顿:“好。”
【8】“爸爸!爸爸爸爸!我在这里!”小女孩一身漂亮的粉色纱裙,在人群之中飞快穿梭,轻灵的身影好似一只蹁跹的蝴蝶。
江泽笑了,站在原地看着向自己飞奔过来的女儿,身影清隽一如曾经那个少年。
女孩扑入江泽怀里,闻到爸爸身上熟悉的味道,忍不住咯咯笑了,一边从江泽怀里抬起头,冲着身后喊道:“妈妈,你快点!”
江泽一愣,抬头一看,果然看见妻子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二人,神情温柔。
“你怎么......”江泽缓缓笑了。
“今天你过生日。”妻子抬了抬手里拎着的蛋糕,盈盈笑道。
江泽一愣,看着妻子温柔的笑意突然晃了神。
记忆中,曾经有一个女孩也冲着他这样笑过,笑得很灿烂,很温柔。
是谁呢?
江泽的思绪于是不受控制地走远,走远,逐渐走到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角落里,依稀可见男孩女孩的身影,守在一个阴暗的洞口,没有快乐的神色。
“江泽,对不起,我总是骗你。”孟梨双手已经套上了手铐,不同于其他人或悲痛或严肃的神情,她始终微微笑着,让人几乎产生一种错觉,这样温柔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是杀人犯呢?
我不怪你......
江泽想要这样回答,可喉间哽咽,泪水不停地滑落。
无论是否存在所谓双重人格,无论是否是你杀了那些人,孟梨,我都没有资格去怪你......
祝语欢的尸体还在不远处,看着一直在冲着他微笑的孟梨,江泽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手机终于滑落,摔碎在地上,一如曾经短暂而美好的回忆。
“你别哭呀,这样很好,是我想要的,”孟梨继续说道,说出来的话却如一支利箭,“如果一定有一个人来揭开谜底,江泽,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江泽,”孟梨吸了吸鼻子,脸色通红,像一只可怜的兔子,冲着他盈盈一笑,他此生所见过最绚烂的笑,“还好是你。”
还好是你......
角落里的女孩于是渐渐走远,走向不为人知的命运,留下那个男孩,守着阴暗的洞口,背影孤单。
“爸爸爸爸,我们去动物园好不好呀!”
小女孩拽了拽江泽的衣袖,将江泽从回忆里扯回。
“好。”江泽答道,略带鼻音。
女孩注意到江泽的异常,有些奇怪:“爸爸爸爸,你怎么了?你不想去动物园吗?”
江泽摸了摸她的脑袋,给了妻子一个安慰的眼神,温声道:“没有,爸爸很想去动物园。”
于是,他牵起女儿小小的手,又牵起妻子纤细的手,一同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那一日,阳光温柔而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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